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经常无缘无故地发烧。有时候低烧个一天、半天的就又活蹦乱跳地四处溜达着撒欢。但偶尔也会一连烧上很多天,而且体温还居高不下,直奔40度去。
那时候乡下的卫生所条件有限,大人们找不到病因,就一边用大毛巾浸湿井水,或者装一盐水瓶井水贴到头上来做冷敷,一边用“烧筋长骨”这句老古话来搪塞他们忐忑不安的心情。
那种昏昏沉沉、全身乏力的感觉,仿佛是漂浮在云端,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又落下。全身上下软绵绵的,好像是一团棉花絮,迷迷糊糊的意识里会不由自主地想伸出手去抓住身边的流云。可是往往在大汗淋漓中醒来时,抓在手里最多的是妈妈耽心的眼神,和妈妈同样潮乎乎的双手。

但是发烧时,可以享受到平时很稀罕的福利。如果是夏天,只要听到卖冰棍的吆喝声,妈妈就会让姐姐赶紧去给我买一根香蕉冰棍,说冰棍也是可以帮忙降温的。我一边“嗤溜、嗤溜”地吮着、咬着,一边在想像着香蕉长得到底是个什么样。
每天还可以吃到一个白煮鸡蛋,或者是荷包蛋。妈妈说要增加营养,增强抵抗力。鸡蛋是那个年代很奢侈的补品,一只肯下蛋的老母鸡就是一张活期存折啊。而攒下来的鸡蛋是用来换酱油盐醋、针线纽扣之类的必需日用品的。
不懂事的我生懒死好吃,还经常想着要烧一下,甚至还会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妈妈,我又在发烧了喂!

上小学三、四年级时,我力排众议,养过一只猫。除了两只眼睛有时候绿成一条线,有时候黄成一条线,全身漆黑漆黑,没有一根杂毛。
夜里,它攀援跳跃,飞檐走壁,根本就是只闻其声,不见其“猫”。下雨天可能会蹩进我的房间。逢上我正在发烧中,就特别特别想把它一把抱到怀里来。但只要我伸手去抓它,它就会提前闪避到门外。要是一不小心被我拽到尾巴,它会一边愤怒地“喵呜、喵呜”地警告我放手,一边挣扎着要走。急了眼就猛地扭过头来,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地挠上一爪子。

这些年我屡屡会莫名其妙地头痛脑热、上吐下泻,身心被各种各样的发烧困扰。虽说现在医疗手段进步很大,发烧可以吃退烧药,打退烧针,但心里的烧却很难退掉。
发烧时,我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妈妈敷在我额头上的那条潮潮的大毛巾,想起那只装满井水的盐水瓶,想起两分钱一根的香蕉冰棍,想起烫手的白煮蛋和带着甜味的荷包蛋,想起那只黑猫和它的尾巴,和它留在我手背上的抓痕......
惟一没有改变的,是妈妈耽心的眼神和温暖的双手。在迷迷糊糊的意识里能够让妈妈握着我的手,我会体会到不一样的安全感,体会到人生中最大的满足与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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