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隐

斗雪吐艳，凌寒留香

沉寂了，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万物都在秋意里透着清寒。

素隐双手抱膝，像一块破碎的花瓶被遗落在这寂静苍穹里，雕花碧漆的灯罩把光隔乱，投下斑驳的断影，那影打在白色花架上，照着一根丑枝。

阳台上到处都是孩子洒落的玩具。天空里，星子两三点，月光一二两，城市的灯自顾自的晃。素隐轻轻抽泣几声，抬起头莹亮亮的泪比午夜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

孩子出世后，生活就像一团乱麻，日子在琐碎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努力尝试去做一个好母亲，看着那软软的孩子总会纠起她内心的脆弱，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孩子，对丈夫总会时不时的产生一种厌烦感，以至于她对他总是冷嘲热讽，爱情失去甜蜜，婚姻如同一具尸体，她和丈夫总是各做各的事，偶尔相处也是因为孩子。

半年后，她开始失眠，到后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原本丰腴的她这会儿脸色蜡黄。

孩子就像一座围城，而她拒绝了这座城外所有的风景，把自己佯装成一个守城人，不让他人靠近，也不放自己出去。她猜自己一定是疯了，索性疯了倒好，那样她就少了这清醒之余的对月自怜。

素隐捡起孩子的玩具，放到装玩具的盒子里，把衣服丢进了洗衣机，摸摸熟睡的孩子，一个人掩了门，徘徊在凄月孤影里。

原以为在恋恋红尘里，寻得一个相爱之人，生命的前半程便有了归宿，往后只要用心经营，后半生至少不会再颠沛流离。然而，素隐和大多数人一样，在尝试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妇人之后，才发觉在漫长的人生路上，在生命的重重考验里，她因着母亲一词，被逼退在生活一角，越发怯弱，越发渺小。谁若在生命的路程里想懈怠，岁月定会在后来的日子里毫不留情。慢慢人生路，何处是归程，此刻，她觉得自己就像坑洼里的水，处处安稳，却不是自己想要的。不过谁又能时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呢！

素隐停在一株没有叶子的树旁，她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从她和孩子搬进这里开始，它就一直这般模样，那一日它挂着一截断枝，在秋风秋雨里摇摇欲坠，若不是那一堆翻新过的泥土，真以为它就要这样死去，素隐折下那节断枝，把它种在一个碧蓝的花盆里。

后来，素隐常会带着孩子去看它，就像去探望一同来到这个陌生地方的朋友一样。

每一次轻触过它那老旧丑陋的树皮，素隐就想起母亲的话：“孩子，莫要哭，莫要做那无用的事，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如意，你我能做的就是借这副皮囊在人生各处耕耘！”

可不是，世间事十之八九不如意，只求事实与想法在冲突之余能找到一个平衡。所以我们应该收拾好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心，飘入云端的情，做好简单平凡之事的同时，找到这世界某个位置找到属于自己的地方。素隐想到这里，心微微一漾，这一年来，她成功扮演一个母亲的角色，却忘了自己还肩担数职，比如妻子，比如女儿……

昨夜素隐接到了露纱漂洋过海的电话，一直崇尚自由的露纱曾说自己今生只谈恋爱，不结婚。然，昨夜她在电话里哭诉，说自己走了那么多路，遇了那么多人，现在很想找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哪怕只有片刻的温暖……

是不是我们总在追求自己没能拥有的东西，而对于上天所给予的总是忽略不计。意识到这里，素隐突然觉得一阵轻松，既然人生注定漂泊，为何一定要安稳？也许，没有归程就是最好的归程。既然我们所怨恨的是他人想要的，而他人所期盼的又是自己所拥有的，为何不能学会珍惜？也许回过头再看时，那些厌恶却成为最甜的回忆。

那个秋天素隐听懂了秋天叶子的声音，所有的状态，都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美好。

不知何时，阳台上的丑枝竟长出了不少绿苞，那年冬天它还开了两朵小小的花，细而有劲的枝头点缀着如雪的白，萦绕在周身的香竟给寒冷添上一丝温暖。斗雪吐艳，凌寒留香，生命的力量就隐藏在那一朵素静里。

那个冬天素隐看到了母亲所说的坚强，生命如若低到尘埃里，当你觉察到灵魂都被折磨得匍匐在地时，记得，再坚持一下，用花开的勇气和花谢的时间，等下一个春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