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见

梦里见

我不很经常说话的，小薇说我那是几乎不说话。

那天我说其实我心里话很多，小薇说她也知道。好像任何事有关于我，她都清楚的透彻。我们在一起很久，分开也很久，她太了解我。只有想念，我不想她太懂。

校内生活总向下按着学生的脑勺，把他们的眼对着本簿书册。事到如今我也常庆幸，彼时缱绻，曾和一束目光相遇。清晨的阳光，飞舞的微尘。眯起眼，扬嘴角。

小薇是热爱生活的，班主任站在门口查考勤，她总撵着预备铃进班，再满腔热情的说起路上的种种有趣。

她说蒲公英花开了，她说碰着小朋友捉迷藏，她说阳光融了冰，她说藤廊下多了几只猫。她还说，她觉得我人不错，只太冷漠。

这时候使我真感觉她热爱生活。

我时常念着她是否在班呢，不说话把头埋进臂弯的日子，我很依赖她的活泼。每每上课，我从后排往前看，一准瞧得见一颗可爱到发梢的头，在左右同学的正襟危坐间耸着。我不免老想着她笑的样子。

我们很熟悉是在体测前后。因为走读，我没和大家一起在操场练习。本身身子也弱，再后来就不想着靠体测加分了。我那时一到下午放学，便到体育委员座位前摆摆手。他也懂得，等他收拾妥跳绳篮球，背起东西站起来，我和他一起下楼，就去停单车的地方了。

小薇身子好，学习也不差，上学之于她该是很随性的快乐。

她是那种随便翘掉体训也不会挨吵的人，为了照顾我，很久之后她才说，她是保送的。

我在停车场，从口袋勾出钥匙圈绕着指尖甩弄，那时我觉得这声音很悦耳，现在想来是因为小薇总跑前跑后提醒我作业的原因。我不习惯记作业，想起什么写什么，班主任说我是丝毫不上心，不配考好成绩。

我低头解锁的时候喜欢哼歌，每次她都认真听着，几乎把脸贴到车子后轮，睫毛在风里浮动，安静的看不到活泼的影子。之后她居然和我一起哼，有两三天我很好奇这份体验的来由。体委说，她在音乐软件上关注了我。

我推着推着便跨上车，正正身子头也不回的就骑出校门，门口的马路总很堵，前灯的白炽排斥前车后灯的殷红，我稍一听，就听得见有声音说：注意安全。

我到底是不傻的，出于对有人关心的小确幸，我开始盯着她听她说话。有天中午我发现，自己居然对少一根吸管分奶茶给她感到尴尬，涌上我脑海的只有大事不妙。

那是夏天，暖风把窗帘托起来，我留班自修，她没回宿舍。整个教室只有两个人，偶尔窗外走过人，我们都停下手头事一动不动，默契的像一个架子上牵着的俩木偶。

我小声又缓慢的吸着芋圆，她看着我。我吐出吸管，慢慢嚼着，她看着我。

其实我现在也觉得，时间没走的快过。毕业，升学，很久以来，我的人生归于宁静。好像在真空里行走，我的声音传不出去，别人的动静我也不知道，我的步伐上下跌宕着。

我竟好像已忘了她了。

若不是今天又看见太阳，惊觉上次这样的想念，昨天有，前天有，晴天总有。

小薇是我人生的晴天，没了她的现在，多云常见。

我有时一个人压马路，会觉得很多事情有趣。拿手机拍下来，却往往因为没人好分享立刻删了。留下的不多，但我清楚记得，有一块青石板，裂缝里开出一簇黄色的小花。

今早起床时觉得天不错，深秋的室外温度熨帖的让人感动。然而秋乏是板正的扛不住，就像总不免勾起的回忆，猛地就钻进脑海里，挣扎着呼喊，过去到未来，稍清闲就抓住机会的。

下午在大课教室睡着了，恍惚间好似有夏天的风拂起我的眼睑。梦见一副熟悉到闭眼也记得的面孔。

低眉，抿嘴，问我说：试试喜欢，好吗？

在梦里我们总见面。

by  决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