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志刚(预计阅读时间4分钟)
小时候,村庄是一个大大的游乐场,我们光着脚丫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一路追逐的,除了童年以外,似乎别无其他。那时候的时光,过于艳涟,以至于都难以觉察到匆匆飞逝而过的年华。
现在,村庄演变为了一个难以触摸的远方。上次,回家时依然能够看见满脸泥泞的孩子,在街上肆意地打闹着。那一切,就仿佛几十年的时光都未曾流淌一样。可是,那些在街上肆意奔跑的少年们,如同一季季庄稼一样,在时间的成熟中,被不断收割、储藏。
于是,手心中流漏的细沙,一点点飞散。在这场流沙散落的地方,连同一场无以回顾的念想,都被一抹细沙,一点点卷裹、一片片散漫。
那所曾经在村子里特别显眼的房子,如今早已经泯然众人矣。就像院子里那棵已经苍老的榆木树,一点点变得矮小、秃光。我回到这所储存记忆的院子,整个院落,散落着父亲捡拾的鞭炮废纸和母亲编织的毛线团,凌乱的堆积在树根下、角落里。
这一切,都是泥土的味道,混合着农村人世世代代留下来的已近成病的美德——节俭,在这所我从小成长的院子里,一点点散落。我不断捡拾着遗落在各处的记忆,一点点拼凑出所谓时间的模样。可惜,满目的熟悉之处,却平添了许多莫名的疏离。
终于开始慢慢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故乡的依恋反而转变为了一种莫名的逃离和不愿接近。然而,究其原因,居然是不愿意面对曾经熟悉的亲人,一点点苍老之后的无所适从。每次回家,都忍不住感慨,到底时光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到底哪里才算是尽头,到底哪里才可以坦然的分离。
只是到最后,无论你作了如何的努力,都无法弥补面对分离时的惶恐和幽怨。尽管,你以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或许,每一场分离,都会预示着一次被迫的成长。只是,有时候,这种成长会带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
我看到院子里那些堆积起来的废品,知道这是父母精心的积攒,尽管或许还不够换来一盒香烟,但是这就是时间在他们身上烙下的痕迹。无所谓好或者坏,只是一种时间的承载和积淀而已,无处散落、无法排遣。
记不得有多少次回家跟父母们攀谈过了,仿佛每次回家,都跟完成一件任务似的,只为了踏入家门和走出家门的那两次仪式感。反而忘记了他们其实,只是想静静的再在我们耳边唠叨一下我们儿时的那些不曾被记起的过往。
每一次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父亲都会变得额外健谈起来,母亲也喜欢有意无意的提起我小时候那些常常闹出的糗事。似乎,从这些回忆中,他们可以触摸到那些不经意的时光。
所以,现在有机会回家时,我也会有意无意的提起儿时不会被记起的那些往事。从他们陷入的回忆里,看他们幸福的模样。尽管时光早已经忘记了给予他们应有的回馈,但是他们就是这样沉默的不予争辩、不予好强。
有时候,我会特别好奇,为什么他们会如此容忍时间的不经意间残酷。随着自己开始走向时光深处之后,随着自己已为人父之后,随着时间开始在身体上留下痕迹之后,我开始逐渐明白了他们对于生活、对于人生、对于时间的隐忍。
每一次时光的触摸,其实都是一次利落的斩落,斩落过往的年华,斩落曾经的喧哗,斩落无尽的绵延,斩落过往无处诉说的落寞。
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村庄的记忆,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院落的记忆,每个人都有一个关于时间的臆想。只是,在每一次时间划过之后,是流星般的徒留,还是火焰里的绚烂。在那一场场的回忆里,时间不断闪回,生活逐渐疏忽,思念开始漫溢。
“在我的后院,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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