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手
手背上突兀的青筋
像一条条蚯蚓爬行在泥土上
您的劳作有多辛苦
它们就有多蜿蜒
手心里的老茧
在打磨中蜕了一层又结一层
您的生活有多艰辛
它们就有多坚厚
母亲的手
记忆中的这双手
不曾给过我暖暖的拥抱
却拥抱过割下的猪草
与倒下的稻穗
拥抱过丢弃的柴梗
与找回的羔羊
当我独自在雨中奔跑
不曾奢望一把挡风遮雨的伞
或许这双手还来不及摘下
最后一块地的棉花
或许这双手正忙着抢收
场上的一大片谷子
或许您只能在心中
默默地把儿女牵挂
这双手曾无力挽回
家里过早倒下的顶梁柱
却一次次用力地拉过
恶梦中受到惊吓的我
在独木桥上摇晃的我
跨不过眼前泥潭的我
母亲的手
记忆中的这双手
也不曾轻抚过我的面颊
却为别人传递过您的温度
喂过邻居家挨饿的鸡鸭
给病弱的老人提过一桶桶水
往乞讨人兜里倒过一勺勺米
这双粗糙的手
紧紧攥住了每天的太阳
从日出到日落
不让一丝光阴从指缝里溜走
您想用双手改变命运
命运却一直冷眼旁观
直到改革的春风吹来
吹绿了您心中的渴望
那年收获的不仅仅是粮食
还有从未经过这双手的
几张崭新的人民币
母亲的手
日子开始有了起色
您却如一棵风干的老树倒了下来
当您用尽最后的气力
轻轻晃动着还有些知觉的手
我却愚钝地在一旁忙乎
错过了与您的最后一握
那时的我不知有多傻
以为您还不会走
以为您还会伸出手来招呼我
以为还有陪伴守候您的日子
而您却永远地离去了
往事如风
思念如雨
母亲的双手在风雨中飘摇
在交织着痛与悔的泪光里
轻轻晃动
母亲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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