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是人在做》五十九集
不知从哪里吹过来一阵风,几个男人睁眼一看,并没有人打杀在自己身上。亮光里矗立着几尊塑像,分别是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和灵宝天尊。高大塑像两边的角落里,还分别站立一尊塑像,只是这两尊塑像比那三尊倚墙而立的塑像要显得小些,像是护卫。

一间并不宽敞的屋子,说不清墙是什么材质,一个瓦碗或者石碗吊在门对面土褐色的墙上。碗里立着一根浸泡在黄色菜油里的棉线,火苗像一幅画一样径直向上,淡淡的光照着从甬道里就看得见的墙上那排塑像。
塑像前面是一张供桌,上面摆放着好几种水果,几柱长香冒出星星点点的淡红色,照着袅袅升起的香烟。屋里燃烧的菜油和香蜡味道,好像有一股特殊的异香。
男人们似乎像回到家的孩子,终于有了庇护,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忽然在烟雾缭绕中看到正对着塑像的地方,有一把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头戴玄色五岳冠,身着绛色道袍。看这人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几个男人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碗里浸油的棉线燃烧时发出跳跃的光亮,照得这间不大的屋子一跳一闪。在闪跳的间歇,那玄色五岳冠竟然像被头发顶起来一般,徐徐上升,然后慢慢旋转,最后平平稳稳地落在椅子前面摆着供果的茶几上。
茶几上摆着三个盘子,盘子里呈梯形状分别摆着九个水果。道冠平稳落在盘子外的空地方后,摆放着水蜜桃的盘子里最上面的那个水蜜桃,像有人用手拿着一样,缓缓腾空,慢慢升到太师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的嘴边。
这时,男人们赫然发现,这张嘴居然是一张石嘴。
对,石头做的嘴巴。
不对,整个“人”哪是人,是一座石像,或者说是个石头人!
男人们还张着惊愕的嘴巴,那个水蜜桃已经被石头人张开的嘴咬住,“咯嘣”一声脆响,石头人嘴里明显的石牙,已经咬掉了大半个水蜜桃,再“咯嘣咯嘣”地大嚼起来。
也许是这才觉得有人在一旁注视着自己,石头人转过头来,一头茂密的青丝瀑布一样倾泄下来。让人惊恐的,是青丝间隙露出的一双眼睛却是深不可测的洞,那洞里冒出摄人心魄的寒意。
“你们来了?”声音宛如黄鹂,没有一点让人感觉到恐怖,男人们提到嗓子眼的心攸地落回肚子。
几个男人正在寻找发出声音的地方,陡然看见一只骷髅般的手伸到自己嘴边,还是那个婉转温柔的声音:“你们吃吧。”
每个人的嘴边就悬着一个红艳艳的水蜜桃,和石头人嘴里正嚼着的水蜜桃一样颜色。但是那只没有血肉的手,却并不离去,好像在等着接回被咬一口的水蜜桃,兀自定格在每个人的下巴处。
“妈呀--”
有人叫了一声,但随即马上闭口,手臂往后一甩,正要夺路而逃,王经世已出现在眼里。
“度人无量天尊慈悲。”王经世左手抱住右手,拱于胸前,微躬行礼。似乎来见故人。
那几个男人也在慌乱之中,跟着抱拳打拱,全然不顾左手在上还是右手在上。但低头张嘴正要学着王经世念诵,水蜜桃却直往嘴里去,牙齿碰到的,却是又冷又硬石块一样的东西。
“走。”几个男人牙齿被插在水蜜桃上,齿缝里不约而同地吐出这个字。
话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条深邃幽深的河,河上架有一座桥。
那桥的形状是世间从来没有见过的。桥上影影绰绰,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桥身也刻有几个字,但只见影不辨形。三个男人互不相见,只是口不能言,浑身奇冷,倒不害怕。
忽然,有兵士一样的人迎面而来,手里拿着的钢索就要往脖子上套,刚才见过的石头人伸手一挡,嘴里仍然发出好听的黄鹂鸣叫:“休得无礼,圣祖客人也。”那兵士便拱手赔罪,徐徐退去。
石头人若隐若现,似是陪同,似是保护,还有些像在解说。原来这就是阴曹地府,那座桥是永生桥,过去之后,便是告别阳世,在阴间永生。
“不是奈何桥么?”
听石头人声音温婉,惧怕也就少了几分,随之疑问就在心里冒了出来。
“在阳间行善积德,便可过永生桥永生;倘若作恶,就过奈何桥,过来奈何桥,循入果报莫奈何。”石头人“听”得懂还不曾出口的话,声音一点不冷漠,细雨轻风,直入肺腑。
后来进入街衢,与阳间不同的是,店铺鳞次栉比,店内货物丰盈,到处丝竹管乐,一片祥和。虽然偶有横幅招摇,却不是阳间的揭批打杀。这里的“人”行走都是脚不沾地,似飞疾行,虽不见容貌表情,但可体会到个个无忧无虑。
“这么好的地方,还有魂魄逃到阳间?”
想自己才从那饥馑惊慌、相互提防之地来,又有不解露出。
这回石头人不答,瞬间带去另外一处。
只见衣衫褴褛、赤脚露臂者比比皆是,背搂挑抱扶老携幼似是逃难,又有追逐打闹、跳骂抢夺,虽听不到声音看不见面容,但与前所见秩序井然天壤之别。
忽然,骑着似驴非马还有翅膀的动物,手执钢叉追赶一群穷凶极恶状的影子往这边奔来。石头人扯着人的胳膊往旁边一闪,等那群影子掠过,悄声耳语:“喏,那就是要逃往阳间的鬼魂。”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阴魂去往阳间做啥,但鬼去人间,总不会有好事。况且,能够在一处怡然自乐,肯定不会生出异心;而要去往他处,并且是别族异类,那不是此处难以存留,就是他处可以容身。
人鬼殊途,又是拼死逃亡,想安闲度日,怕是极难?
逃难之人尚且保命第一,又有谁听说与人相处之鬼可以相安无事?人间本就苦楚甚多,如此既穷且恶之鬼魂蹿奔于世,那人间岂不更是混乱?
“能否拦住它们?”
毕竟是一方要员,掌管百姓运命,民情不可不察,几人竟然同时出声,并且相互清晰入耳。

“我乃镇守此送魂关,亦防阴魂胡来,肯定不会让它们入世。”音虽柔婉,声却威严。
恐惧渐减的男人,望向石头人,却见太师椅上坐着的石头人,已经头戴玄色五岳冠,变成了妇人,从那脸颊上辨认,这位妇人一定无比美艳。
男人们面面相觑。
“你等是留下来和我一起镇守此关,还是回去为民谋利?”美艳妇人还是黄鹂般的声音,细密齐整的牙齿,如同宝石一般,哪有镇关鬼差的青面獠牙?
“不不不,我等告退!”
男人们都有妻儿老小,在阳世做官,肯定比来这不阴不阳之地帮这看不见眉目的妇人镇守关口强得多。
王经世一言未发,跟在几个屁滚尿流的男人后面出了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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