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三

来家里帮忙的阿姨说，早上她买菜回来，在村口看到阿三了，他正趴在垃圾桶上扒拉东西吃。光听这话就不敢脑补这个画面了，怕胃里翻腾。

阿三原来跟我们住一个院子，他没疯之前，长得特别帅气，高大，而且干净清爽。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总爱穿一件白衬衫，熨贴而整齐。

阿三还有两个哥哥，他的大哥比他还要高大，帅气。村里的姑娘们总是花痴一般的盯着他看。可是有一年，我们大家都觉得他有些怪怪的，表情怪异，走路也摇头晃脑的，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久后村里就有传言，说阿三的大哥疯了。后来又有人说，他这是在外做生意，路过坟地，说了不该说的话，被女鬼缠上了。可是真相是什么，永远没人知道。因为他失踪了，至今二十多年未在村里出现过。

阿三的大哥失踪不久，阿三就疯了。有人说因为阿三相中了一个姑娘，姑娘已怀上孩子。但是阿三的母亲不同意这门亲事，硬生生让姑娘去打了胎。自此之后，阿三就有点神思恍惚，经常坐着发呆，说些神神叨叨的话。

那个时候奶奶还未去世，总是偷偷扯着阿三的母亲在一边说话，边说边抹眼泪。大概是喊她要带阿三去看病，一定是可以医好的。但是阿三的母亲似乎铁石心肠，一句家里哪有闲钱便完了。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还时常看到阿三。留着很长很长的头发，因为许久没洗过，一缕一缕粘在头上。身上不论寒暑，都是一件破棉袄。有时候许是饿得慌，在菜市场捡那些烂菜叶子吃。有卖早点的看不过去，给他做了一碗粿条汤，他坐下唏哩呼噜的吃起来，边吃边傻笑。村里那些人看着实在于心不忍，再次遇到他二哥时，就不忘说上一句:有空带你弟弟去理个发。

再次看到阿三的时候，就干净了许多，头发剃去了，衣服换新了，脸上也不会胡子拉碴的，也变得年轻了许多，隐约还有帅气的样子。

当现在再听到阿姨说阿三的事，心里还是唏嘘不已。如果不是家人过早的放弃，也许他还不至于象现在这样。听说他的哥哥也曾接他到家里，可是他撒泼耍疯，吓坏了孩子。阿三的母亲气极，拿着棍子抽他，他就跑了出来。那惊恐的眼睛里，不知有没有泪花闪闪。

如今已经五十多岁的阿三，依然是不分寒暑，穿着破棉袄，顶着一头乱长发，游走在村里的各个角落。饿极了就在垃圾桶里扒拉东西吃，吃完随便找个地方睡一觉。他的疯病似乎更重了，会眼露凶光的盯着人看。吓得那些村里的孩子都不敢靠近他，那些平日里做早点的人们也不敢再招呼他吃东西了。家人近在咫尺，而家却似在天涯。他，也许是不敢回去，也许是不想回去，也许已认不得自家的门。

阿姨说，这人啊，可以心无牵挂离去的，偏偏就是离不去，生生在这世上受尽折磨。这烂叶子吃了一肚子，也不见生个病啥的，天天这这么煎熬着。

我在想，阿三的母亲当初如果知道拆散了一段姻缘，就是杀了她的儿子，她还会这样做吗？三个儿子，如今就剩一个守在身边，做母亲的，心里悲不悲，苦不苦，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