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莱这地方,傍晚时分经常突降暴雨。
来泰国之前,卢希还真没见识过这种雨。那绝对是名副其实的洪荒之雨,感觉就像有无数台喷水机在一齐发力。
那天傍晚,雨停后,卢希和黎米结伴去菜市场买菜。黎米拖着个行李箱走在前面,卢希实在无法理解用行李箱来拉菜的脑洞,她觉得很丢脸,便半低着头跟在后面。
没想到竟在路上撞见了刚买菜回来的何卫国。卢希和黎米只顾着看脚下的水坑,完全没注意到从旁边走过去的何卫国。等她俩抬头看到何卫国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
两人买菜回来后,卢希正在和面,突然听见了敲门声,便叫黎米去开门。黎米一开门,发现竟是汪萍,不禁翻了个白眼。
汪萍也觉得非常尴尬,她的眼神绕过黎米,朝里面喊道:“卢希,你出来一下。”
“怎么了,学姐?”卢希边说边甩了甩手上的面粉。
“你们下午是不是看见了何老师?”汪萍站在门口,小声问道。
卢希点了点头道:“是啊,下午我跟黎米去买菜,在路上看到他了。”
“你们是没跟他打招呼吗?”汪萍追问道。
“我俩刚开始没看见他,等看到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怎么了?”卢希被问得莫名其妙。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连招呼都不跟他打,问你们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汪萍一本正经地说道。
卢希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本来就看不惯何卫国,这下更瞧不起他了。他在泰方老师面前总是一副奴才相,毫无节操可言,在志愿者面前又总喜欢作威作福,连这种绿豆大的事情都能小题大做。
“她找你干嘛?”见汪萍走了,黎米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事,她问我明天下午有没有课。”卢希临时编了个谎。
黎米不相信地斜了卢希一眼,但也没再问下去。卢希了解黎米,她那张大嘴巴向来没有分寸,万一她到处乱说,岂不是让泰国老师看了笑话?
02
11月21日是卢希的生日,那天刚好是周六,宁欣便从曼谷来清莱给她过生日。
此时两人已经有半年没见了,这可把卢希高兴坏了,一大早就到校门口接宁欣。
“哎呀!你的头发都这么长了呀?!”卢希一看见宁欣就惊叫起来,她记忆中的宁欣还留着一头齐耳短发。
宁欣甩了甩自己的短马尾,道:“来泰国之后就没剪过了。你怎么晒黑啦?”
卢希撇了撇嘴道:“我宿舍离教室很远啊,每天来回走,不黑才怪。”
两人正聊着,一辆松条车停在了她们面前——松条车可以说是泰国的国民公交,在半封闭的皮卡车厢里左右各摆一张长条凳,一辆车能坐十来个人。不过这辆车是卢希特意让汪萍帮忙订的,宁欣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当然得带她把清莱好玩的地方都玩一遍。
第一站去的是白庙,泰语叫做Wat Langkun,顾名思义,里面所有的建筑都是白色的。卢希觉得清莱最美的就是白庙了,纯白色的庙宇在蓝天白云的印衬下,特别像一件艺术品。第二站是黑庙,就在皇大的斜对面,里面的建筑全是黑色的,细看有点瘆人。据说清莱的黑白两庙,一个代表天堂,一个代表地狱,都是私人博物馆。
下午,卢希带宁欣去了清莱最有名的“金三角”。所谓“金三角”,其实就是泰国、缅甸、老挝三国交界处的一个三角形地带。这里立着一个三角形的铁质牌坊,上面标着THE GOLDEN TRIANGLE的字样。
别看这地方现在风平浪静,以前可是刮起过血雨腥风。离三角牌坊不远处还有个鸦片博物馆,一进门就是一条白骨森森的暗道,吓得卢希和宁欣魂飞魄散,一路狂奔。
晚上,两人回到皇大时,黎米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们了,三个人一起去外面的中餐馆庆祝卢希的生日。马上就到泰国的水灯节了,天上到处都是孔明灯,一闪一闪的,特别的漂亮。卢希望着那些天灯,回想这半年来在泰国经历的所有,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
03
304是个空房,也不知万翔从哪里弄来了钥匙,平时只要是他的女朋友们来访,便带她们去那里过夜。
不过这是个秘密——陶伟向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申浩瀚又对万翔这“万花丛中过”的本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自然也守口如瓶。所以除了303的三个男生以外,其他志愿者都对此毫不知情。
直到有天晚上,可能动静实在太大,吵得楼下的汪萍和郑虹都没办法睡觉。郑虹胆小,不敢上去,汪萍忍无可忍,只好上去敲门。她敲了好一会儿,万翔才出来开门。
“你这大晚上的干什么呢?注意点影响好吗?”汪萍开门见山。
万翔光着上半身,一脸轻佻地反问道:“我影响你什么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汪萍这人在男女问题上极其传统,有些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
“哦,你说那个啊……”万翔笑得愈发轻佻起来,“那又不是我叫的,我也控制不了啊!”
“真不要脸!”说完汪萍又羞又恼地走了。
黎米睡得正迷糊,突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便打开房门出来看个究竟。
此时汪萍已经走了,却撞上了罗雪初从304蹑手蹑脚地走出来,黎米正诧异这大半夜的罗雪初怎么会出现在志愿者的宿舍楼里,万翔就从后面跟了出来。
后来这件事就在志愿者中间传开了,女志愿者们看到万翔和罗雪初都嗤之以鼻。
黎米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好事之徒,还趁万翔不在,偷偷打开了304的房门,拉开抽屉一看,里面竟全是安全套。她那张大嘴哪里管得住,最后连何卫国都知道了万翔干的好事。何卫国气得脸都绿了,对着陶伟好一通训斥。
万翔自知这次犯了众怒,只好灰溜溜地卷铺盖搬走了,女志愿者们都大呼过瘾。
04
元旦过后的一天,卢希下课以后回到办公室,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小卡片。
那是一张手绘的卡片,上面用中文歪歪斜斜地写着:尊敬的卢希老师,欢迎您来参加谢师会(1月19日7 pm,地点C1-109)。
卢希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正一头雾水时,黎米走了过来。
“收到卡片没?”黎米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卡片问道。
卢希指了指自己的桌子说:“谢师会的吗?”
“是啊,听说挺隆重的,整个汉学院的老师都会去。”黎米向来消息灵通。
“真的假的?”卢希将信将疑,看起来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黎米朝卢希挤了挤眼道:“当然是真的,哎呀,反正去参加就对了,到时候我叫你啊!”
谢师会那天,志愿者们到活动地点的时候都惊呆了——原本普普通通的一个大教室,在多才多艺的泰国学生手上变成了一个特别温馨的会场。墙上贴着学生们写的各种贴纸,他们用不太规整的汉字写满了对老师的感恩;舞台上还摆满了用芭蕉叶和各种不知名的花儿手工制成的捧花。
活动一开始是学生们自己排演的节目,既有泰式歌舞,也有从历年春晚改编过来的小品。学生们的中文说得还很生硬,这泰式汉语真是比赵本山、冯巩之类的谐星亲自出演还要好笑。
表演结束后有一个跪拜礼仪式。学生们要一个一个地向老师行跪拜礼,老师们则要在学生的手腕上系一根白色的绒绳。据说白色在泰国是纯净、吉祥的象征,这白色绒绳便饱含祝福之意。
轮到胡小杰的时候,他调皮地朝卢希眨了眨眼睛,说道:“老师,我想要两个绳子。”
卢希一听,立刻纠正道:“是两根,不是两个。”
胡小杰赶紧改口:“哦,我想要两根绳子。左边一根,右边一根,就是double祝福。”
卢希觉得这些泰国学生实在是太可爱了,她笑着给胡小杰系了三根绳子,说这是triple祝福。
等最后一个学生行完礼以后,教室里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了,几十个学生排成长队,举着蜡烛出现在了教室正中央。虽然卢希听不懂他们口中唱的泰语赞歌,但那一刻,两个学期以来和这些学生朝夕相处的点滴汇集在心头,她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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