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芜湖下雪了,纷纷扬扬,你那里应该也下了吧。
以前下雪的时候,总会想着给你打电话,想着你会不会也跟我一样喜欢下雪,想着跟你说点什么,最后都只是给你发条信息,说,下雪了。然后在忐忑中,等着你回复一句,是啊,下雪了,真美,你要保暖。年年如此。但是今年,我不想发了,我只是静静的站在窗台,看雪落下来,再消失。
今年刚好是我们分开的第十年,我从十八到现在的二十八,你从当初的二十八变成如今的三十八,我终于到了当初你跟我说你很老的那个年纪了。
十年前,那时也算是车马很慢,书信很慢吧,我们没有手机,没有车。那时候,我们三四辆自行车,会在周末骑车去小镇附近的乡村散心,我们会一起凑钱,在教师节给你买便宜的羊毛衫,我想你应该不会穿吧,那么便宜肯定很扎皮肤,你总是追求舒适随性,但是你肯定也不会扔的对吧。我们会悄悄的给你物色新来的女老师,希望你早日脱单有人照顾,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一起聚在你家,你家是我们的第二教室,听你讲艰涩难懂的数学题。
我们的教室在五楼,学校位于小镇地势最高的地方,我坐在第一排,抬头往大门方向望去,夏天的时候,即将成熟的稻子在稻田里深深浅浅的染着色,黛绿发黑的山在视线尽头,夕阳总是从视野的右上方洒下来,这样的景色,我常常会望着走了神。你总是在我走神的时候走进我的视线里。
你是那些年,中午散学喋喋不休的烦躁,明明窗外放着歌,我走着神,你还要问我黑板上那道题选A还是B,我说我选择下回分解好不好。你满眼笑意的看着我说,好,听你的,下课。
我可讨厌数学了,但是却喜欢你教的数学,可是即便是喜欢,也挡不住我上课打瞌睡的脚步啊,你总用粉笔头砸我。有一回你走下讲台,突然凑近我耳旁,轻声问我,你懂了吗。谢谢大家的笑把我从梦境拉了回来,然后抬眼看到的,仍然是你一脸宠溺的笑。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人在我犯错的时候这样对我笑过了。
你也曾在无意中玩笑的说起,你说你真是太老了,问我怎么才这么小呢,对啊,那年我才十八。
那些年,你走在四季的风中,我们都在四季的楼上看你,看到你走进大楼,合计着你的步速,盘算着自己还能跟同桌聊几句天,然后在你进来之前正襟危坐,你会不会以为我们真是一群乖学生呢。
高中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填志愿那天,你帮我提交了志愿,离开机房的时候就剩下我们俩个,我们一起走下楼,最后一次一起走这段楼梯了,你还跟往常一样自信走路带风,你说送我去坐车,我说,哦。
你问我怎么这么安静,我说今天有点冷啊,你还想说点什么,我站住了,说你先走吧,我雨伞丢机房了,你看了看我,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站在那里看着我,我头也不回的跑上了楼。透过机房的窗户,我看到你一个人走回了住处。
刚上大学的时候,你总是给我发信息,有时候我不经意显示出一点点的小情绪,你都会给我回复很长很长的信息,而我每次都看着那长长的信息不知道说些什么。
再后来,你打电话告诉我你结婚了,你真是极少给我打电话的啊,所以接起电话的时候我有点语塞。你说,是学校新来的女老师,再不结婚,父母要伤心了,我说是啊,人不能总为自己活着,恭喜老师了。你沉默了很久,然后没说再见,挂了电话。
你当爸爸的那天晚上,你来我的城市了,因为师母在我在的城市的医院住院。那天上午,我在自习室学习,电话声突兀,我很快的接通,你说晚上过来我的学校找我,很久没见,我说好。
我想同在这座城市的高中同学,应该知道你来了也是高兴的,于是联系了大家,后来只和另外一个跟你关系很好的同学一起去找的你,没让你过来。
去的时候坐的公交,下车时我在马路这边,你在马路那边,我准备过马路,你使劲的朝我挥手,示意我站着别动,我哪有那么矫情,你还是不顾车鸣冲过来,牵着我过了马路。我有点想哭。
一起吃了晚饭,吃完已经快晚上九点多了,我天生不善言谈,所以一直话很少,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分别时,你帮我拦了出租车,帮我付了车费,告诉同行的男同学一定要比我后下车把我送到。我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是朝你挥挥手。那是冬天,天很冷,你让我摇上窗户。车内的温度,车外的寒冷,车窗很快就起了雾,然后我就这样看着你,模糊不清,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对你说。
你一直是我窗外的另一面风景,今天下雪了,天很冷,我不打算开窗了,愿远方的你有温暖有柔情有热汤热饭,也有天真笑意。
生活是个谜,我们无需无时无刻都诚实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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