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报社的老师问我：“你有描写秋天的文章吗？”
我说：“有。”
“关于农村的。”他补充道。
“这个，还真没有。”
我说的是事实。我离开家乡多年，已经想不起农村的秋天是什么样了。我把它遗忘了。
我苦思冥想，希望凭借着记忆，捕捉到故乡秋天的影子。
清晨，放眼田野，朝雾茫茫，如大地刚刚呵出的白气；某一小块还没来得及砍掉的庄稼秆，在风中沉默地站立；青黄的小草，匍匐在田埂边，挂满白色的露珠。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我爸很早下田，采摘回带着霜气的芋叶，鞋底沾满潮湿的泥土和烂草叶；将新收的黄豆泡发了，磨成浆，掺上芋叶，煮一大锅香喷喷的懒豆腐作早餐。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村后的竹林，还是那么绿，秋风吹过，发出呜呜呜的声响，犹如无数个竹笛在演奏。竹林间，落满厚厚的枯叶，将其耙成堆，贮藏起来，白雪皑皑的冬季，就有烧不完的竹叶柴火，闻不完的竹叶香。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秋耕的黄牛走得很慢，很费力，身后是一片刚刚翻起的新鲜土地，散发出潮湿的芳香。
我爸一手扶犁把，一手拿鞭子，不时吆喝一声。我和我妈将土块里的秸秆茬拔出，用力摔去上面的泥土。堂哥来帮忙，问我有没有看过《平凡的世界》。我那时仅是知道这本书是路遥写的，还没有机会看。
我看着四下里忙碌而又朴实的乡邻，田间躬耕前行的黄牛，地头装满种子和化肥的白色尼龙袋，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一片金黄，想着“平凡的世界”这几个字真好听、真形象啊，心中莫名充满感动和期冀。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时至黄昏。黛青色的屋顶上，冒出白色的炊烟，在挂着零星黄叶的黑树枝间弥漫上升，犹如一幅笔墨素雅的国画；即将干涸的小沟边的那座小桥，坐着身着长衫、目光清亮的孩童；泥土小路上，行走着身穿藏青色大襟褂、背着草筐的老妪，牵着黄牛的老翁。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夜晚，就着暗淡的灯光，用铁锥子捅玉米棒，一把一把揉下金黄色的玉米粒；或者，一点一点捏去棉桃上的碎叶，揪出洁白柔软的棉花；又或者，在月光下的田野上，一片一片捡拾起还带着秋日阳光气息的山芋干。这，是我故乡的秋天吗？
我离开故乡太久了，我有很多年不生活在农村的秋天。我把它遗忘了。
我遗忘了一些，又想起了一些……
注：图片来自网络，向作者致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