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彼得被钉上十字架》和《圣保罗皈依》中,静态庄严的时刻与呼喊哀伤的人群与身躯扭转的动态效果,给观者带来了不安。
在《以马忤斯的晚餐》画里,耶稣复活后现身于人群的神秘气息中,餐桌上细腻逼真的食物,告诉我们卡拉瓦乔的静物画超越了时代。


卡拉瓦乔的画笔时常挑衅观众的忍耐极限,如《朝圣者的圣母》中,圣母那冷漠而高贵的神情和怀中的那个世俗的凡人婴儿,没有一丝神秘气息。
同样令人吃惊的是,《圣母之死》中的圣徒是外形粗俗的市井之徒,圣母则身躯浮肿、头发散乱、裸足而卧,当年就有人说她像一具淹死的尸体。
当时也有人指出,《托马斯探试耶稣》中的托马斯甚至把手指探入耶稣的伤口之中,是鄙俗的挑衅,尽管圣经上说“伸出你的手来,探入我的肋旁:不要疑惑,要信”。
卡拉瓦乔的画非常写实,他可能是为了创新,也可能是有意识地把神圣世俗化,但他是真的冲撞了当时的天主教传统。


以今天的眼光再来看《托马斯斯探试耶稣》,会有不同的见解。圣托马斯因为没有在耶稣复活的现场,他对耶稣的复活有疑问。不久,耶稣亲现,圣托马斯仍然存疑。耶稣让他看到了钉他上十字架的钉子洞。圣托马斯的怀疑犹在,于是,耶稣用左手引导他去触摸那个钉子洞。
画的构图以光影引导观众的视线,先看到的是圣托马斯的头部,然后顺着光线移到他的手指,画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个洞。
当你以为这一切就是卡拉瓦乔的用意的时候,你会发现耶稣握着圣托马斯手臂的左手才是画的中心。
卡拉瓦乔想说的是,不是耶稣身上的钉子洞,是耶稣的那双手,是耶稣使圣托马斯信的神。


血腥与死亡在卡拉瓦乔后期的画作中渐渐浮现,他画出了《大卫与哥利亚的头颅》《莎乐美收到圣约翰的首级》,和《施洗约翰的斩首》那样血腥逼真的画作。尽管那个首级是他自己的面貌,但也掩盖不了卡拉瓦乔对于暴力血腥的偏好。
把自己画成大卫手中的歌利亚的头颅,暗示着卡拉瓦乔潜意识中的死亡意念。那是等死的卡拉瓦乔的头,脸上带着伤痕,目光惊愕失措,充满了深沉的悲哀。
死神此时在纠缠着卡拉瓦乔,而画家竟然用画笔逼视死亡,卡拉瓦乔的画光明之处华美靓丽,阴暗处充满罪恶、死亡。
命运没有带给卡拉瓦乔画中表现的死亡——广场上的血腥斩首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裸体,尽管他的画作使他声名不朽,但他的肉身最终还是成了海边的一具发臭的尸体。
耽于肉体的卡拉瓦乔,以蔬果、乐器、花卉来象征青春、肉体、与欲望。但他描绘宗教主题时,却把人间黑暗的阴谋、血腥的暴力、扭曲的形体,不分青红皂白地呈现给了观众。
他用当时还没有的舞台灯光的手法照亮了黑暗中的人物,突现出命运的无法抗拒。色彩的强烈对比,光影的强烈反差,在卡拉瓦乔手里都只是道具,这些道具呈现一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他用光线照亮了耶稣的奇迹。
卡拉瓦乔的宗教场面是现实的:在那里,宫廷与市井、富贵与流亡、细腻与狂野、暗影与日照共存。卡拉瓦乔不管美丑都要忠实自然,这种态度其实更虔诚。
卡拉瓦乔肯定反复阅读过圣经,并深入思考过它的意义。他画中的神迹和发生在邻居家的事情一样,是人间的真实事件,是可以感觉、触摸到的事务。
卡拉瓦乔尽了最大努力使圣经经文中的人物看起来更加真实,他的技法有助于他达到这个目的。他的光线并没让身体看起来优美而柔和,但他的光线真实地把奇迹突现了出来,在当时欣赏的人不多,但对未来的艺术家则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卡拉瓦乔的一生充满了肉体欢娱与暴力冲突,他那放荡不羁的生命和他留下的那些传世的画作一样令人好奇。
画家易怒的性格源于父母幼年早逝的阴影,在他放荡不羁的性格下面,其实是忧郁与虚无。但是,卡拉瓦乔的那些逼真写实、青春靓丽、充满动感和力量、以及光和影的传世名作,为这个世界带来了一个全新的艺术风格。
2018年9月,首发于华夏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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