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初冬的重庆,一改深秋季节的暧昧姿态,凄蔼蔼下起绵密寒雨;夜间更是霜华露重,淅沥细雨间夹杂着黏稠的湿气,寒气逼人。
心里空落落的,她合上了梭罗的散文集,起身走到阳台上,凝视着夜色下朦胧的半身镜,越看越发觉着镜中这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空洞,凑近前一瞧只觉生疏。屋外细腻却木然的冷雨声飒飒地闯进耳朵,敲打着耳膜,抖了抖头,她顺手拿起一旁侧身倾倒的雨伞,径自出了门。寒雨幽咽,朔风袭来,就像细利坚韧的银针刺透咽喉,膈应得嗓子生疼。
走在林间步行道上,不时遇见三五成群的行人,时断时续传出的不合时宜的喧嚣,单是给这雨夜增添了一丝繁华的凄凉。她喜欢迎着人潮走,在淋淋小雨中,观察着昏黄摇曳的街灯旁迎面走来的各色行人,仿佛置身剧院观看着一幕幕即兴表演的话剧。把自己放置在一个局外人的孤立位置上,像看故事一样把这些零碎的、一帧一帧像电影场景的画面映入眼帘。

局外,意味着形单影只的孤独,意味着虚化自己的存在,也意味着,清醒。每当这时,她会不由自主地将平时被繁杂琐事占据的大脑放空,将自我意识从深处抽离出来,使其在脑海中不受约束地肆意流动;每当这时,她才能感受到思维那令人愉悦的浩瀚无边。
每当心中怅然,她就会独自出门走走,散步亦散心,这不仅是一剂排遣内心情绪的良药,也是不可多得的与内在自己对话的契机。在她眼里,孤独,是一种可以被自己选择的感受,每个人都可以随时选择进入孤独的状态。体验孤独,就是感受内在的自己,就是与内在自我对话的过程。

道旁树枝在寒风的侵袭下沙沙作响,在微黄的灯光下摇曳着柔软身姿,身旁走过的行人越来越少,她也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固执又有趣,她自认为是这样的人。她对贫瘠的生活有着天然的厌恶和敏感,然而却中规中矩地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她意识到这与她想要的不一样,苍白得如同气泡般的日子,一天和一月几乎没有分别,但因常常能够在这扁平时光中找到不可多得的慰藉与庇护,所以也就这么生活着。
出神时幻想五彩绚烂的泡泡,入神时静观置身其中的世界,这两层不同的世界,就像不断流动着两条无限延伸的曲线,不时重合,时时分离,粘合与分离都圆融得浑然一体……她在这短暂的出离时光中看清了这段时间自己真实的生活状态。

生活日益忙碌拥挤,置身其中的人们也越发害怕孤独,像躲避洪水猛兽一样希望逃离孤独,在群体里麻醉自己:将自己封锁在一件紧接另一件的事务里,浸泡在灯红酒绿的“笙歌”里,人们就这么跑着,盲目又虔诚。
殊不知,逃离了孤独,人也远离了清醒,远离了对自己、对周遭的审视。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这就是她一直喜欢那个在瓦尔登湖畔独自生活了两年又两个月的男人的原因。
回到家里,她又翻开了放在书桌上的那本散文集,映入眼帘的第一段话“梭罗于1845年3月独身一人进入森林,来到了瓦尔登湖畔……”她会心一笑,每个人都需要构建出一片自己能够在其中感受孤独的出离场所,梭罗寄之于瓦尔登湖畔,她寄之于黄昏时林间的那条小径和昏黄夜灯下的书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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