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要到国土局办个事,所以早早地起来了,妻上班还没走,不忘叮咛我一句:“别忘了到医院去看看!”我嘴里虽然应着,心里却不打算去。是啊,要是想去我早都去了!
国土局的事情很快很顺利,早早从里面出来,感觉还很早,况且这里距离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也近些,我走到什字路口时,想着毕竟近些,想起从昨夜至现在肚子不太舒服的情况,不自觉地脚步遂向左拐着走了。
顺着防洪渠人行道的长斜坡慢慢地往下走。看到左右单行道中间高高的的崖头上垂下绿的枝条来,时令已然是立冬。也许前阵子的秋雨缘故,空气还是湿润的,但在清晨里却多少显得阴冷。但那些植被仿佛啜足了雨露,还是盎然的绿,在这片绿中间我瞅见了枫叶黯红的颜色,仔细看过,方猜出那是椿树叶。但我能感觉出那秋熟的味道,丝丝缕缕地触动我的嗅觉。
太阳出了,但微弱的阳光让人极易忽略。幢幢大厦衬在淡淡的晨雾里,越发显出伟岸的轮廓。我呼吸着看不见的空气,虽然这空气里有着尾气和污染的毒素。但我看不见,甚至我也闻不见。多么美好的世界!既就是这样,我也对它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什么也比不得好好地活着,直到自然地不得不离开尘世的那天……
我的脚步不太情愿地往前走,但心却是一丁点也不想去的。
小时候我总拉肚子,妈妈那时就说过,以后我如果得病,这病一定是在肠胃上。很多年过去了,后来虽然断断续续也闹过肚子,但似乎无关紧要。后来,我妈就病了,一病病了整整十年。直到她在一个宁静的夏日下午一个人悄悄地走了……紧接着我父亲也发现了恶症,他是最凄惨的,他执意要睡在他自己老家的床上,每夜夜半醒来他都要和我妈说上老半天话,因为他真切地感觉我妈就睡在他身边。那些发生过的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但倏地他就清醒了,意识到我妈真的不在了,那时月亮正很亮地透过窗户照进来……月光洒在被子上,洒在空的半边床铺上。所以自从妈妈下世后,我父亲真的就变了个人,加之病痛,他总盼自己早些死……那些年整天跟医院打交道,我就害怕了医院。
虽说后来岳父岳母住院我也常上医院,也陪妻上过医院。但我虽有恙在身,有时就站在医生面前,很想问问我的病症,但却不敢开口。总在心里期盼自己完好如初,远离疾病。身体不舒服了总在手机上查询。但查来查去,我发现自己身上的症状很像是肠癌。所以更是讳莫如深了,有时妻催我上医院。我就发火。我知道自己是自欺欺人,但没有办法,我实在接受不了那种现实,也更承受不起那种负担。最喜欢看某些患癌者经过自己的调理或坚韧的努力,病杳无踪迹了的事迹。
在医院里我挂了专家号,想想那时的自己是冒了必死的决心的!
看病的是个女教授。她身边有几个小护士做些辅助工作。可惜进去后我没看出来——她对面桌坐了位男大夫。他看起来年龄与女教授差不多,他招呼我坐在他面前的凳子上,详细地问我的病情,尔后很仔细地填写完,顺势把病历插在那沓病历下面。那时我才搞清那个女的才是主角。
等女教授看病的人很多,也有不守规矩插队的,有人为此很有意见,虽然我怕命运的“法官”,但也附合表达了不满。但人们都没敢为此认真。毕竟教授在这儿忙着。真怕给教授留下不好的印象,你说那时病还看不看?!
终于轮到我了,听完我的叙述,她让我去作心电图和肠镜。内窥镜预约台的护士让我先取了一瓶泻药喝了,让我不停地喝水,把肚子里的脏物排完。我就在大厅里,发了疯地兑了温水喝,喝得肚子如鼓。我本不想给妻打电话,但我必须告诉她我不能做饭,让她和小孩在外面吃。妻自然就知道我在医院。恰好儿子中午不回家吃,妻就告诉我她中午过来陪我。也不知多久,反正我不停地喝水,开始不停地上厕所。最后拉的全是水。就在我皱着眉头喝水时,一个浅蓝色的影子在后面拍了我一下,——妻到了。
我让她帮我倒水兑水,由于时间难捱,我用手机玩象棋。妻也看微信:她居然笑出声来,我有些不悦——明知道我还难受着,她怎么能这样!我适时地表达了不满,她就收了手机,又说起她堂弟让我操心买房的事情。细节太琐碎,我这时是病人知道吗!就假意让她上班,她说还早。我说那陪你吃饭去吧!她说“算了,我吃得那么香,你又不能吃!况且这两天我吃饭不太好,也没胃口不想吃!”在我央求下,她陪我下楼晒太阳,就是在医院前的停车场来回地走,我从昨夜至现在肚子空空,哪有精神!后来硬是把她赶去上班了。
这时只是一个自己,正好面对即将到来的未卜的未来,没有人分担,没有人分心,我是如此坚强,如此义无反顾!
这时医院也要上班了,内窥镜室的过道上坐了八九个人。他们是和我一样的病人。有男有女。护士把两个人叫进去了。我回想着她刚才问“厕所上了没有?”看着惶然的病人仓惶地进去,仿佛丢了魂魄似的。闲的是我们这些等待者,闲的是身子,但心却是紧缩的。大家就议论胃镜肠镜疼痛与否的问题。我就一个人在过道里看墙上的有关肠胃病的知识。当看到彩印的肠道癌变后的症状,和日常恶变的有关外在表现,我看了心里沉甸甸的。我感觉这每条都能和我挂上边。也许出了检查室,我就被判了“死刑”吧!
我转来转去似乎有些坐卧不宁,还不如那上年龄的老太太,遂自己在空的长条椅上打找位置坐下来。面前的述说者滔滔地说着有关生活小常识。我虽频频点头,但心里在担忧,心儿似乎在空里悬着,安静不下来。我很想给谁打个电话。一闪念下,我拨通了弟的电话,弟好像在开会,压着嗓子问我咋了,我没话找话地说没事,只想问问你现在在哪儿?弟弟“唔”了声,压着声问我在哪儿,我就说在医院,做个肠镜检查,肚子有点不舒服。弟不放心地问咋回事?我故意轻松地说没事,就像这个检查可有可无一样。弟问检查多长时间,我说有长有短,短则十分钟,长的有一个小时。就那样挂了电话,我有些后悔,这时打电话本就有些此地无银的嫌疑。
看一个个顺利地出来,表情多少有些别扭。但随后的结果都无大碍。其中一个据说有息肉,护士叮咛随后还要做活检。我知道可能就是检查是否癌变。我想自己也许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了。
“某某某”,那个护士在检查室门口喊我,——终于到我了,未待她问“上厕所了没?”我直接说要上厕所,就又履行了一遍术前入厕程序。其实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而已。
手术室里感觉有个东西在肠道里轻撞,肚子略有些疼和难受。但需要我分分秒秒地忍受。后来终于医生说好,我下了检查床。我的眼睛紧跟着大夫在屏幕前的操作。顺嘴问大夫要紧不?大夫说好着呢!我怕她敷衍我,不由地恭维医生的工作太伟大了,我真怕她会给我不利的结果,那母子俩该咋办呀!现在想当初不结婚,父母过世,我一个人,爱得啥病得啥病,要生就生,要死就死,毫无牵挂!
出来我放松了许多,结果很快作出来,别的都好,只是一点炎症而已。还有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女的,模样挺俊的,留着披肩长发,穿着也挺有品味。她也正惴惴不安地等着检查,我直接告诉她:“你感觉不要紧时,还真的不要紧;你感觉不舒服了,一查也就是个小毛病——我都这样了都没事儿,你肯定啥事儿没有!”我的一番话,引得那个女的连声地对我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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