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庄九夫人

第十章 鬼洞
东海之上,无妄天之涯之巅,蒸腾不息的雾气,随着渐渐明朗的万里晴空,恍若轻纱似的愈发的稀薄疏离,将散未散,隔着氤氲的淡漠,影影绰绰可见怒吼不止的巨浪,及巍峨陡峭的群山掠影。
青衫公子见方才指手画脚围观的人群,随着店小二的一挥手,逐一散去,仿佛放下了心头悬着的一块大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也不知会一声,端起顾轻尘面前的茶水,就一顿暴喝牛饮。
然后把茶盅“砰”的一声,猛的往桌子上一放,抓起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叹道:“方才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你说说这帮人,就是见钱眼开,一点也不仗义,防我跟防贼似的,我有这么恐怖吗?势利眼,哼!”
顾轻尘淡笑不语,提起桌上的茶壶,从托盘里拿起一个茶盅,又重新自斟了一杯,才道:“你倒是挺自来熟。”
青衫公子扯开嘴角嘿嘿一笑道:“那是,我这人天生热情好客,喜交天下朋友,咱们也算患难见真情了。对的,我叫裴如靖,还没请教兄台的高姓大名?”
“名字不过一个浑称,无关紧要。”顾轻尘轻描淡写道,少顿一下,语气又陡然锋利道:“明人不说暗话,说,你盯上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我说兄台,你怎么也这样想小弟呢?咱们刚刚不还是患难与共的好朋友来吗?怎么突然就如此生分了呢?伤心,伤心啊。”青衫公子一听,立刻满面愁容,唉声叹气道。
顾轻尘知道他在装模作样的绕圈子,既然有心隐藏,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自己浪费再多口水,也是无济于事。
这时见蹲立花架上的小松鼠,用前肢惦着一只大棒槌,摇摇晃晃地敲响了今日开场的响锣,当即就势不再言语,目不转睛地盯着前台的桌案,貌似兴趣盎然的等待说书人。
不多时,一个瘦骨嶙峋的灰袍老人,手里握着一只鹿角拐杖,颤巍巍的抬眼扫视了一下台下乌压压屏气凝神的人群,面无表情的坐在桌案后的凳子上,唱了句道诺,又拱手敬了礼:“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陌上青松犹未绿,陵上尸骨却已寒。各位明公,老少爷们,小老儿这里有礼了。不知今日想听什么故事?”
坐在顾轻尘对面,正在认真喝茶吃点心的裴如靖,一听问话,当即蹦跶起来,开心的大声吼道:“唉,我先说,让我先说。先生,往常您都是尽讲些早已作古的英雄美人的故事,不如今日您给我们讲讲那个大夏女上将顾轻尘?这可是活生生的现实人,而且绝对前无古人,后无……后无没无来者,就不知道了,咱们暂且不管。如何,先生?”
裴如靖还未讲完,台下早已是一片沸腾的讨论声。当然,秉着八卦好奇的天性,多数都是赞同裴如靖的提议,也有少数觉得顾轻尘尚且活着,就这样色无忌惮的谈论其生平事迹,未免对这位智勇无敌的巾帼女将军不予尊重。
说书的老人,嘴角往瘦削凹陷的面颊撕扯了一下,似笑非笑,从一脸茫然的小松鼠手里夺过木槌,使劲敲了一下响锣,别有深意地叹道:“各位明公,烦请静一静。争论要适可而止,过犹不及。那么今日,希望听小老儿讲顾轻尘故事的请举下手?”
片刻静默后,刷的一下,一个个不约而同的跟随举起了手,连顾轻尘自己都似乎受到了感染,稀里糊涂的也差点跟着举起手。
见状,说书人轻咳了一下,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便口若悬河、绘声绘色的从顾轻尘十岁入鬼谷流沙拜师学艺,讲到沥阳城之役,白玉反间计诱敌,不惜以身殉职,蓝子璇饮鸩酒殉情,顾轻尘悲痛欲绝,辗转书剑派求画骨重生、北疆风雪楼访查秘密、夜回顾相府探亲家人,后离奇失踪,至今踪迹难寻。
顾轻尘静静地听着大家的感叹声、惋惜声、抽噎声,仿若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般,异常的平静冷淡,内心毫无波澜。
只是说书人讲完,退幕时那状若无意的一瞥,让顾轻尘浑身仿似电流穿过般,激起一股冷彻骨髓的寒意,及不可名状的恐惧,难道是他?当即不再犹豫,逆着往门外涌动的人群,往台前的帐幕后追去。
帘幕后是一个空无一人的小房间,摆着几件简单的常用家具,有座椅茶几等,及是普通。只是,房间的中间部位,有一个毫无掩饰的暗道,修筑的楼梯,阶阶盘复相交,绵延不绝,不知通向何处。而洞内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有阵阵诡异的阴风不断往外吹出。
顾轻尘轻轻摸出流沙塔,暗藏于袖中,四处探寻聆听了一下,就悄然入内,刚走了两步,便隐约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声焦虑的喊叫:“兄台,这是鬼洞,万万下不得,快回来!”
顾轻尘猛然下了一跳,闪身就欲出来,但那股阴风骤然猛烈,似是夹杂着无数细小锋利的鬼爪,凉凉的沿着裤脚衣襟攀延而上,不断的把自己往洞下撕拉,情急之中呼救道:“裴兄,快拉我一把。”
裴如靖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赶紧拉住顾轻尘伸出洞外的手,还未发力,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快速往洞内拽去,连同顾轻尘一起,迎着刺痛冷冽的寒风,不断的向下跌落。
“要死了,要死了!”裴如靖死死牵住顾轻尘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点也不敢放松。
“这是什么地方?”顾轻尘声音清澈地道,一点也没有刚刚呼救的恐慌,一边问话,一边悄悄祭出流沙塔,使出‘画地为牢’的绝技,在自己和裴如靖周围结了个屏障十步决,十步之内,即使法术通天的道仙,也难以靠近。
“鬼洞啊?你知道说书人为什么足不出户就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世间诸多隐秘之事?而这个楼为什么叫做天机楼吗?相传就是通过这个鬼洞获知的。”裴如靖声如筛糠,脑中精光一闪,突然惊讶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不对,你是故意拉我进来的!”
“是吗?”顾轻尘轻轻而笑,只是这笑声冷若冰霜,寒气袭人,裴如靖瞬间感受到一个冰冷锋利、散发着浓郁杀气的的物体抵在自己脖颈的动脉上,“说,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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