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昌盛和女儿何小梅一起从湖北十堰来到了四川成都。这里是何昌盛的故乡!如果没有那场‘文化大革命’,他很可能会永远待在这里!
“那个年代,毛主席他老人家一声令下,我们都高高兴兴地卷铺盖到农村去插队落户!那个年代的人都听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话!”何昌盛对女儿说。
“晓玲姐就是比我有水平!她不愧是大学教授的女儿!她经常对我说:你们那个年代的人对领袖太虔诚了!”何小梅为父亲感到惋惜,“那个时候,你的学习成绩那么好,如果不是那场动乱,你一定能考上北大或者清华!”
“我在那个小村庄里待了八年!整整八年啊!”说到这里,何昌盛的眼眶里滚动着泪水,“那个时候,我们根本没有书看!寂寞无聊的时候,我就反复地读那些旧报纸上的文章!”
“就是贴在你们宿舍墙壁上的那些旧报纸吧?”
“是的呀!”
何昌盛忍不住老泪纵横,过去的那一幕幕情景就像放电影似的呈现在他面前!
他伤感地对女儿说:
“真是不堪回首啊!那些文章到底读了多少遍我都记不清了!”
“爸爸,你别难过了!”
见父亲这么难受,何小梅的心里也很难受,很想陪着父亲大哭一场,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拿手绢擦掉了父亲脸上的泪水。
“这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干嘛呀?现在,我们大家不是都已经好了吗?我们现在的生活多美好!”
“遗憾的是,我没能考上大学,只上了两年中专!由于学历低,我在学校里只教了两年中学物理就改教小学自然了!”
“不过还算好,王校长照顾你,让你评上了小学高级教师!”
“王志远这个人真不错!遇到这么好的校长,真是三生有幸啊!”
“就是这么好的校长,竟然还会有人跟他作对!那个陈文海真不是个东西,他处处跟王志远作对!”何小梅看着父亲的脸,“你恨陈文海吗?”
“他就是一个书呆子!他不适合待在有人的地方,他不善于跟别人打交道!”
“他读书把自己给读傻了!你说,你读那么多书干嘛呀?”
“他就是喜欢读书嘛!”
“会读书的人理论联系实际,只有书呆子才会理论脱离实际,陈文海就是这样的书呆子!”
林莉莉来到了他们俩的身边。
“我知道一点有关陈文海的情况!”林莉莉对何昌盛说:“他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你是不是跟朱振华的关系很不错呀?”何小梅对林莉莉说。
“我去找过他几次。”
他们俩每次谈到陈文海,朱振华都要把陈文海痛骂一顿!他非常讨厌陈文海!他对林莉莉说:“陈文海就是一个专门惹是生非的家伙,害得我们没完没了地为陈文海擦屁股!”接着又说道:“哪怕陈文海每天不来上班,每天躺在家里睡大觉,只要他不给我惹是生非,我都不会扣他的工资!我对他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不惹是生非,我就心满意足了!这小子整天不干一点正经事,专门惹是生非!这小子连小学副课都教不了,却异想天开地想去当什么作家!真是笑死我了!那天,他要把他自费出的那本书送给我,我不要,他硬塞给我!我问他:你自费出这本书有意义吗?他还告诉我:他已经加入了湖北省作家协会!我问他:这有意义吗?他居然为此在背后骂我!这小子是不是大脑有病啊!”林莉莉说:“他就是一个神经病!”
“大家都说他不会教书、不会管理学生,他还不服气!他就是不会教书不会管理学生嘛!”何昌盛说。
“他就是死要面子呗!”何小梅说。
“这种人早该从学校滚蛋了!我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会在学校里头待那么多年!”林莉莉说。
何昌盛想:还不是由于领导之间意见不一致。有的领导认为:陈文海有学问,没能把书教好是由于方法不当,缺乏教学经验,想让他待在学校里头多磨练几年,成为教学骨干,成为学科带头人。可是,他始终没能把书教好。何昌盛摇了摇头,同时发出了一声哀叹声。
“爸爸,你在想什么?”何小梅问父亲。
“我在为陈文海难受!这小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辜负了学校领导寄予他的一片厚望!”
“他竟然在学校里混了那么多年!换了我,早就改行不教书了!”林莉莉说。
“他就是一个怪人!我们大家都习以为常了!”何昌盛说。
“他确实性格古怪!我们班有的女同学想跟他聊一会儿,可是他总是板着一副脸!他是不是真的大脑有病啊?”何小梅说。
“他上大学的时候大脑受过刺激!”何昌盛说。
由于母亲逼婚,陈文海病倒了。不过,他大难不死,在昏睡了三天三夜以后,竟然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醒来以后就再也不看书了,大家觉得很奇怪,于是,他向大家解释道:“我不是不愿意看书,而是一看书就头痛欲裂!”虽然醒过来了,但是他的身体却极度虚弱,嗜睡成了他的一种生活常态。在同学们的开导下,他上午勉强支撑着身体去上半天课,下午就在宿舍里睡一下午觉,到了晚上就去县城转悠。即使上半天课,陈文海也感到很疲倦,听一会课就趴在课桌上打瞌睡。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陈文海忍受了各种误解,在忍辱负重中极其艰难地生存着。
离开大学校园后,陈文海来到十堰市南风东城学校任职,当上了一名中学语文老师。这个时候的他,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面对各种误解,陈文海有口难辩,只好默默地忍受着。为了少受到伤害,陈文海就尽量少说话,尽量一个人出行。于是,何昌盛就对别人说:“陈文海这个人性格孤僻,很多行为让人不可思议!”他哪里知道陈文海的苦衷啊!
林莉莉说:“我认识刘一军。”
有一次,刘一军到上海旅游,正好在外滩遇到了林莉莉。刘一军对林莉莉说了很多有关陈文海在上大学期间的一些事。他对林莉莉说:“陈文海就是喜欢整天胡思乱想,结果把自己整病倒了!”
“陈文海把刘一军当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其实,刘一军根本看不起他!”林莉莉说。
“我也看不起他!他连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姑娘都不如!一个男教师连初中生都管不住!”何小梅说。
正说到这里,何小梅忽然指着前面的一个人对父亲大声嚷道:
“爸爸,你快看,前面那个人好像是你们学校的党支部书记冯小军!”
何昌盛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我看也像是他!走,我们过去跟他聊聊,摆摆龙门阵!”
他们三个人走到那个人面前一看,果然是冯小军!
“陈文海你最近见到他了吗?”何昌盛问冯小军。
“他到我们学校来捐过书。”
“就是那本《茶场纪事》吧?”
“是的!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作家了!没有稿费,是自己掏钱出的书!”
“他现在是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何小梅说。
“那又怎么样?是他老同学帮的忙!他拿着表格去找他的那位老同学,让那位老同学当他的入会介绍人,那位老同学抹不开面子,只好勉强答应了!”冯小军说。
“加上陈文海,你们三个原来都是知青。”何小梅指了指父亲和冯小军。
“这小子运气不错,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何昌盛说。
2017年4月9日初稿,2020年11月5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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