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电话那头的陈青彦笑得乐不可支。
“陈小姐,我只是跟你问几道复习题,你却喂了我一嘴的狗粮,你良心就不会痛吗?”白初叶吐槽,“不过你看,所谓真金不怕火炼,看来你男友是真心喜欢你。”
“唉,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感叹,到底是什么让简明辉对我这么死心塌地的。”陈青彦一脸得意地说,“看来还是本大小姐魅力无限。”
“是是是!”白初叶笑着符合,“我和简少爷可都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初叶,其实……”她顿了顿,“叶元秋说的喜欢,未必是一时心血来潮。”
“……”
“你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遇到一个真心喜欢你,愿意与你面对外来的人呢?”
为什么不相信呢?
白初叶望着窗外的月光……为什么不呢?
公交车有节奏地晃动,就像一只在茫茫大海上颠簸不定的船。这样的时刻,就是睡着了也无妨。
昨晚陈青彦的话还在耳边。
我可以相信未来吗?
我可以相信有一个人会喜欢我?
真的有人会陪我一直走下去吗?
初叶知道,这些问题其实是一种治愈。种种的困惑都是她对未来的期望。
而期望,就是可以活下去的鼓励。
白初叶再睁开眼,却意外发现自己的头正靠在一个人的肩头。
她正要开口道歉,却撞进一对熟悉的眼眸。
“……叶元秋?”
他眉眼含笑,抬手揉了揉肩头:“你可算醒了,咱们都错过了好几站路。”
“对不起……”她不好意思地帮他锤了几下肩膀。
“头撞着车窗不疼吗?”他偏转话题指指那面玻璃,“我一上车就看你的头一下一下撞着,浑然不知……这是得睡的有多死啊。”
“恩,新药嗜睡。”她耳根子一红,“没什么感觉。”
“下一站下车么?”叶元秋指指车门,“天气不错,我们走回去好不好?”
“嗯。”
看着地上长长的背影,感觉不过短短半年未见,他好像又长高了。
叶元秋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头问:“还头晕吗?”
“没有。”初叶摇摇头。
“走得这么慢?”他不由分说地一边牵住她的手,一边吐槽,“拉住你好点,别一会又睡过去,摔个狗啃泥太难看了。”
他的手真大,干燥微凉。
但白初叶是汗手,一紧张手心就会有一层黏腻的感觉。她想要抽回手,讨厌掌心里传来湿热的感觉。
他好像看透了对方的想法,反倒将手捉得更紧,迎着冬日的阳光笑道:“你的手真暖。刚好当暖炉。”
“为什么,在车上?还没有放假。”其实,初叶想问他是什么时候会回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此刻,大脑就算清醒,反应也会慢上半拍,所以提出的问题总是前言不搭后语。
“都跟你说了我是学霸,因为成绩太优秀了,所以被老师准许提前放假。”叶元秋无意识地晃荡着牵住她的手,“我可是苦读了一个学期,才争取到系里唯一的免考机会,是不是很厉害?”
“嗯。”她恍然,原来大学还有免考这种事情。
“不要只是嗯呀,”他不满地抗议,“应该夸夸我。”叶元秋转过脸,前倾上半身,将初叶的手放在他的头心,轻轻抚摸那软软的发心,“叶元秋,你真厉害,真棒!”
“真厉害!真棒!”她机械地回答。即使是自己的声音,也像是隔着水面,听起来不真实。不过,她是想笑的。是从心底想给他一个真正的微笑。
叶元秋,你真的很厉害。你能听得懂此刻面无表情的我,真实的心声吗?
他凝望着初叶呆滞的眼眸,方才的不满慢慢隐去,又堆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所以,整个寒假,让我这个学霸好好帮你复习,怎么样?”
初叶分不清自己有没有点头,又或者有没有应一句“好”。这些缓慢又迟钝的反应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懒洋洋的树懒。
“闪电!”他凑近揉着她的脸,“白初叶,你现在真是像极了闪电!太可爱了!”
这样子也叫可爱吗?
叶元秋的想法,真让她搞不懂。
白初叶不知道,叶元秋在得到免考的消息后,就第一时间订了回家的车票。
嗜睡的副作用是他当天回到家,急着从母亲口中知道的。
副作用听起来并不是特别严重,但脑海里却上演了无数个危险镜头。万一穿马路的时候,她犯困怎么办?万一走在河边犯困了怎么办?又或者她昏睡在无人照看的地方,会不会遇到坏人?又或者会不会着凉感冒了?
白初叶不知道,叶元秋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搜寻她的身影时,第一次抱怨,这座自小被他嫌弃的海滨小城怎么会这么大?
幸而,他找到她的时候,状况并不是那么危险。
白初叶像只小动物蜷缩在车座上睡着。那颗小脑袋伴随着颠簸的路况,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车窗上。
叶元秋觉得疼,她却浑然不知。阳光落在清瘦的面庞上,斑驳的金光随着敲击,时隐时现。
他落座在她的身边。轻轻将那颗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这个时段的公车没有很多人。面对旁人惊诧的目光,他竖起一指在嘴边,冲陌生人灿烂一笑,化了所有尴尬。
“是因为小妹吗?”
母亲的疑问在耳边响起。
那个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姐,在花样的年纪突然陨落。这确实给了叶元秋很大的打击。
虽然全家都叫那个圆脸女孩“小妹”。但她却是自己无所不能的“小姐姐”。
她有时候对他很凶,但也有讲不完的笑话。她会抢他的糖果,但也是他最好的保护神,让附近的孩子们不敢欺负他。
他看过她哭。把自己抱成小小一团,然后啜泣着说,爸爸不要她,妈妈也不要她,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要她。
这样的小姐姐,让他很难过。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她身边,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我要小姐姐,我愿意陪着小姐姐。”到最后,他竟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后来他们都哭累了,一起并头睡去。
叶元秋常想,如果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的在乎,若干年后,小姐姐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答案,正是叶元秋最开始想从从白初叶身上得到的。
只不过,9岁叶元秋心中的小姐姐和19岁叶元秋眼中的白初叶,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妈,如果是因为姐姐的原因,就不可以喜欢白初叶?”他问得直接,母子开明这许多年,他实在不习惯隐瞒。
“……你的喜欢,可以拯救她,也可以伤害她。”钱馥珍叹息着将原本那句“你真的能负担得起一条生命的重量?”咽了下去。
“我不会伤害她。”沉默良久,叶元秋坦然点头,“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车窗外的风景一帧一帧倒退。叶元秋坐在摇晃地公车上,看着白初叶依偎在肩头,心头第一次心生柔软。她像是无意识地搓了搓手,若不是怕惊醒她,他真想将那只小小的软软的手握在手心。
叶元秋悄悄偏转脸,凑在她的耳边:“白初叶,我回来了。”
晨光透过幕帘落在白初叶眯缝的眼睑上。
难得冬日里头有这么好的阳光,她坐起身子捂住胸口——心头钝钝的麻木感有一点减轻,而缕缕金灿的阳光又仿佛一双拨开阴霾的手。
房门外传来隐隐约约地交谈声。白初叶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刚九点半。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高复班也算是停课,允许学生在家复习。
初叶下床推开房门,却被眼前一幕惊到。
叶元秋一手拿着油条,一手端着豆浆,熟门熟路地和阿姨叔叔还有小郑哥哥正在说笑——这画面,宛如和谐一家。
白初叶迅速关上门。
她的身上是一套皱巴巴的睡衣,糟乱的长发也是被随意梳成一个“杂毛乱生”的丸子。
“初叶还没洗漱。”门外传来阿姨解释的声音,“女孩子么,这么见人是会不好意思。”
白初叶慌乱地换上毛衣牛仔裤,又用梳子顺了顺头发,然后开门后头也不回地冲进厕所洗漱。
这副一本正经偷偷摸摸的样子,差点让叶元秋笑喷。
半个小时后,白初叶走了出来,坐到了餐桌前。小郑哥哥递来一根油条,阿姨端来热气腾腾的豆浆。叔叔识趣地走到了沙发上,还对阿姨和小郑哥哥使了个眼色。于是餐桌边就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地咀嚼着喷香的早餐。
“那个,我太久没吃你家的早餐了,想念得很,所以就自作主张来了。”叶元秋刚想习惯性地挠头,又看了看油腻腻的手放下,“抱歉啊。”
“……”这明明是阿姨家的早餐。他们那么热情乐意,自己有什么理由在意,“你一早来找我吗?”握着油条的手又感受到了昨天他牵着的感受。初叶脸微红地转移了话题。
“对,我想给你寒假做下补习。今天早上买了图书馆自习室的门票。吃完早饭就一起去自习室复习。”叶元秋说到一半,又看了看郑叔一家人,“我今早是想找你去自习,特意跟叔叔阿姨来说下。那个,他们刚好在吃早饭……我就,顺便……”
“初叶,和同学去自习室学习吧,效率会比在家里高。”小郑哥哥终于在一旁帮腔。
“嗯,好。”初叶点了点头,心口突然快节奏地跳动。
突突,突突——
软软的坐垫,一壶温热的牛奶。一个小小的暖手宝刚好抵御这个暖气不强的自习室里弥漫的寒冷。
白初叶忍不住在心里悄悄地问:他是怎么想到的?竟会准备的这么齐全?
叶元秋仿佛从白初叶的表情中读到这些独白,忍不住笑了起来,悄悄将一个蓝色饭包推倒她的面前,低声说:“我还准备了午饭,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初叶瞪大眼睛。
这个男孩子,竟然会做饭!
叶元秋擅长理科。几道毫无头绪的题目,他几个步骤就讲得清清楚楚。白初叶有些心虚地想,自己平时上课是不是有点太混了?
眼见快要中午,叶元秋提起饭包说:“我们去外面的休息室吃饭吧。”
一盒碧绿的菠菜炒鸡蛋,两块略带焦香的香煎三文鱼。2根金灿的香蕉和一小碗殷红可爱的樱桃。
他依旧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她的手边,然后像个充满期待的孩子一样,眯笑着眼睛问:“尝尝看。”
初叶小心翼翼地拿起餐具,将菜送进嘴里。柔软的食物随着咀嚼一点点溢出淡淡的油香。她再夹了一筷子,口腔中食物的温度竟比暖手宝还要温暖。只不过这次升温的,是她那颗大多时候冰冷的心。
“好吃。”白初叶用力点头,泪水在无意间因为点头的动作跌进了餐盒中与雪白的米饭混合在一起。她慌乱地低下头,将那口占有泪水的白米饭送进嘴里,含糊地说,“你做得真好吃。”
叶元秋假装没有看到那滴晶莹的泪水:“我爸妈工作一直都很忙,经常不回来做饭。家里冰箱留的最多的就是冷菜和半成品。要想吃口热乎的,我就得学会对它们做二次加工。久而久之,我就是家里厨艺最好的了。”
“你真厉害。”白初叶轻轻吸了下鼻子,“我不会做。”
她确实不会做。记忆中餐桌上饭菜永远是硬冷的。母亲不喜欢做饭,更不喜欢家里有油烟气。所以能满足初叶需求的饭菜就只剩下管饱。
外婆的饭菜倒是香甜。只是她疼爱初叶年幼,也不让她碰灶台上的火。
如果真的遇到家里没人做饭的时候,初叶就默默盛一碗冷饭,倒上热开水,泡软了以后,再加点盐巴或者白糖吃下去。她记得有一次外婆住院一个月,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厨房除了一锅白饭再无其他。
这一顿加盐,下一顿加糖……这种咸甜交替的饭不知不居中吃了一个月。
有一次母亲在虐打她的时候,疯狂地喊:“我好歹没让你饿着过!”
再后来,白初叶就体会不到口腹之欲的快感。有一年,《舌尖上的中国》风靡一时。她在邻居家的窗口里看到那一幅幅馋涎欲滴的画面,竟毫无感觉。
那时候,初叶不懂什么叫馋,什么又是“味蕾绽放”?
她晓得的,只有饥和饱。
时间久了,她反倒对荤腥开始不习惯。即使在孙姨家里,面对一桌子的好菜,也常吃得清单简单。
可今天的饭菜是真的香。白初叶一再仔细地咀嚼,反复感受口腔中微妙的愉悦。
“细嚼慢咽是好事,不过你也别吃得太慢了。”叶元秋放下手中的筷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好吃。”她摇了摇头,“冷了也好吃。”
叶元秋将初叶送到小区门口,便挥手道别。他吐槽自己还要回家继续做“煮夫”给母上大人做饭。
白初叶笑弯了眉眼说了句,真羡慕钱阿姨。
“你要是喜欢,明天去自习室复习,我还带做好的饭盒。”
她脆生生地点头称“好”。
对厨艺者最大的安慰,大概就是食客的期待。
她依稀记得这好像是哪本书上说过。
“白初叶!”
她在上楼前被背后的声音喊住。
“姜雪江?”初叶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我可是一路尾随你哦。”雪江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白天在图书馆自习室的时候,就看到你和一个男生坐在一起。”雪江凑近她,挤眉弄眼地问,“是男朋友吗?”
“那个……高中同学。”初叶忙解释道,“他已经在北京读大学,寒假回来帮我补习功课。”
“咦——那个男生明明就是你男朋友的样子。”雪江笑道,“自习地时候能准备那么多贴心的东西,看起来不像普通同学啊!而且你下午又犯困睡着了。他就这么一直看着你,足足一个多小时。那眼睛里的蜜,就是我们跟着几十米,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初叶咬了咬唇,不晓得怎么接话。下午因为药的关系,是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的。
她醒来的时候,撞见叶元秋匆忙移开的眼神。他还指了指嘴角说:“你流口水了。”
当时尴尬的气氛,让她无地自容。
“初叶,明天还去自习室吗?”雪江问,“我们一起去复习吧。”
“好。”
“不过,我能麻烦你一件事吗?”
“什么?”
雪江憨憨地说:“那个自习室的门票,明早我们一起排队来买。”
“买票?”初叶不明所以,“我没有买票。”
“那就肯定是你的男朋友买的。”雪江拍拍地她的肩,“我们这个小城市,就只有这一家图书馆有自习室。虽然开馆时间是8点,但要能买到票就必须6点来排队。不过自习室规定,一人只能为自己买票,你男朋友肯定是拖上谁帮忙的。”
“……”
6点排队?5点起床?
白初叶抬头,冬日的天幕已经黑麻麻一片。昏黄的路灯折射出丝丝缕缕白茫茫的寒气。
今早,叶元秋看到的景象,是否也和现在一样?
白初叶推开房门,看到小郑哥哥正蹑手蹑脚地要出门。
关于买票的事情,她心里大概有了个答案。
“小郑哥哥,你多睡会吧。我自己去买自习室的票。”白初叶走过去的时候,小郑哥哥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白初叶笑笑,“你睡客厅已经够惨了,还要那么早帮我去买票,我过意不去。而且钱阿姨说,抑郁症的人身体能接受的情况下需要适当晨运,我就当运动好了。”
小郑哥哥点点头:“那你去吧,叶元秋就在楼下。”
白初叶走出家,一手抵着房门回头说:“哥,谢谢你。”
看到白初叶下楼,叶元秋很意外。自习室的规定,一人只能买一张自习室门票。他实在找不到人愿意这么早跟他一起去,只好厚着脸皮求小郑哥哥。好歹,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叶元秋有点不敢看白初叶裹在厚帽子里的脸。她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拽了拽他的衣袖说:“走吧,晚了是不是会买不到票?”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图书馆的自习室这么紧俏。”
手握自习室门票从图书馆出来,白初叶长长地舒了口气。不过在人群中,她并没有等到姜雪江。大概这么冷的早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个定力会来排队。这么一想,她倒也释然不去多想。
“啊……嗯,位置少。”
“我一定要努力复习,才对得起我们这么早去买票。”
“嗯。”
“其实早起挺好的,你知道吗?过三个路口的早餐摊,蛋饼在7点前就会卖完。”
“我们现在去买?”
“好呀,现在去买。”
蛋饼摊的阿姨本来就壮硕,而今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显得更加臃肿。不过她的手很灵活。
一勺面糊,木柄一转就是一个比圆规画得还要完美的圆形。金黄的鸡蛋发出清脆的声音后,肆意在那雪白的圆上流舞。透明的蛋清如流云而动,金黄的蛋黄是其中的点缀。胖乎乎的油条并不软烂,反而脆香地可爱。剔透的甜酱和辣酱一边一笔,是最后的画龙点睛。
白初叶并没吃过这里的蛋饼,但补习班同学的美食讨论说多了,她倒也熟悉几分。
早上7点就会被卖完的蛋饼摊,排队要排三小时的大排面,只能蹲在路边吃的老锅贴……这些信息反反复复进出过耳朵,但从未有过它的意义。直到此刻,那口软乎热香的蛋饼在口腔中绽放时,她才意识到为何有那么多人谈论它们。
“好吃。”叶元秋一边烫嘴,一边跟她笑着竖大拇指。
食物令人难忘的原因,大概除了美味外,还因为可以填补一种的缺失。比如给冰冻的手取暖,比如看着身边人的满足。
白初叶舔了舔嘴唇,应和道:“好吃。”
原来,食物是真的好吃。
走进楼道钱,白初叶又遇见了姜雪江。说来奇怪,约好的早起排队找不到她,每次回家倒是总能撞见。
“你今天没来自习室?”初叶问。
“哎呀,大冬天太冷了嘛。”雪江没心没肺地笑着,“我又不像你,有帅哥在侧陪着。我一大早去排队,除了冻死自己,就是去现场直播吃狗粮,算了吧。”
“……”白初叶不晓得怎么解释和叶元秋的关系,索性就放弃了,“明早去排队吗?”
“随缘吧。”姜雪江笑嘻嘻地拉了拉她的手,“我们去喝杯奶茶吧,当我赔罪。”
“快晚饭了,还是算了。”
“去嘛——我今天可没人陪我吃晚饭。”
“你要去我家吃饭吗?”
“我是想……”雪江眨巴着眼睛,“我可想见你家的帅哥哥了,可是……小女子怕见了以后,思之如狂,更加没心思好好学习了。”
她一脸插科打诨的调笑倒让白初叶分不清其中真假,只能陪着走向奶茶店。
在自己家的时候,初叶很少吃甜食。因为母亲不会买,外婆认为会坏牙。就跟不懂美食的道理一样,她很小就催眠自己甜食不好吃。来到青岛,小郑哥哥最喜欢给她备下巧克力,而叶元秋也会常塞点小零食。
女生们爱喝奶茶,一口进去的幸福笑容就跟眼前的姜雪江一样。
每每看到这个表情,白初叶就会羡慕。她们的幸福真简单,只要一口甜热的奶茶。而她,要感受幸福的能力太弱。可初叶又常自责,自己是明明所有人中最不配矫情的一个。
“初叶,我真羡慕你。爸妈爱你,哥哥宠你,还有大帅哥男朋友。”姜雪江皱起可爱的鼻尖,“你说你怎么运气那么好?”她头蹭在初叶的肩头,“分点好运气给我吧。”
“好运气?”白初叶吃惊,像她这样的人,竟有一天会被人认为是有福之人。
“对啊,快分我点。”雪江撒娇道。
“好,分你。”初叶不知所措地摸了摸她的头心。
“你会害怕高复失败吗?”
“嗯,不过现在,我想得更多的是怎么复习好。”
“怎么复习好……这应该是个世纪难题。”姜雪江可爱的脸上难得有哭丧的表情,“如果会读书,第一次就能考上了。”
“雪江。”
“可是就是不会读书才考不上啊。为什么第二次压力更大了,就能读好呢?”雪江声音里的哭腔愈来愈浓重。“初叶,不行不可以吗?不会读书不行吗?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逼自己?”
“……我也不知道。大概,不读书的话,就没能力养活自己。”初叶想,以前她想读书是为了外婆。现在读书,大概是不想再给郑家添麻烦。
“养活自己……既然活着这么累,为什么还要坚持下去?”初叶诧异地看到,眼前常笑眼盈盈的姜雪江竟泪流满面,“我爸妈要我坚持,要我努力……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他们生我下来是为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要一个会读书的女儿,而不是一个快乐的女儿?”
“大概,不会读书的未来,会让我们不快乐吧。”初叶回答。如果以后不能养活自己,外婆一定会很担心,一定会很不开心,而自己难道要赖在郑家一辈子,做一只被供养的废物吗?
“未来我不知道,但现在真的好痛苦。”姜雪江将脸埋在白初叶的肩头,“如果我爸妈能明白我的痛苦该多好。”
“别人的痛苦,大概总不能体会得那么真切。就算是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也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初叶想到了以前母亲每一次的虐打。即使淋漓的鲜血也无法将她的痛楚传递到母亲身上。
说到底,人自私的基因,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初叶咽下了后半句话,拍了拍雪江的背,像郑家和钱阿姨一直安慰她的样子说:“雪江,会好起来的。没有什么难处是时间不能推倒的,以后再回头看,或许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这话真老气。”雪江忍不住笑起来,鼻子里冒出一个透明的小泡泡,“谁教你的?”
“小郑哥哥。”初叶老实回答。
“你哥还能跟你说这些……”雪江拧起眉头,“那么帅的哥哥还能跟你说这些!白初叶我嫉妒啦!等我考上大学,我要把你哥追到手。以后,就让他说这些好听的话给我听。”说罢,她又破涕为笑。
初叶也跟着笑起来。她在想,姜雪江的这番宣言,到底该不该跟小郑哥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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