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是我的小姑。
在我的印象中小姑永远都是留着八九十年代的短发,理发师当然就是有着一手利落好农活的邻家大嫂。
大嫂以干活麻利出名,特别是做的一手好手工活,那时很多年龄大的奶奶大娘们都喜欢找大嫂剪发。
小姑的发型也因此几年不变,每次修剪过后憨厚木纳的神色就更深入几分。
穿着与年龄不符的老旧布衫、裤子鞋子,走路却比我父亲更大步且带风。
小姑是出嫁的时候我还小并不记得,所有关于小姑的记忆似乎就停留在那几年……
那年,母亲跟父亲离婚了,终于结束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更甚时父亲大大出手,母亲就是因此才下定决心离婚,毅然决然的离婚。
不顾我们姐弟三个。不顾最小的弟弟只有三岁。
糊涂且一直极力坚持要他们离婚的奶奶也全然不顾我们三个如同被弃小狗般的我们。
母亲走了,走的干脆利落,毫无音信。
就这样,小姑闯进了我们的生活。
听说奶奶年轻的时候也是还算得上富户的小姐,从未做过什么粗活,重活,也没有受过什么大的委屈。母亲离开我们后,父亲是一个月有二十天都是醉的,奶奶对我们三姐弟确是没有一丝的耐心,没有一丝对待她生了六个子女的一丝丝耐心。
小姑的到来,是为了帮奶奶分担照顾我们三个。
小姑从不骂我们,打我们,每天都会做饭给我们吃。
尽管早上的稀饭总是糊的,炒的菜都是放了几倍的盐,或者几乎没有放盐的,我们三姐弟没有一个人说不好吃,或者不吃,因为,一天可以吃饱一顿饭就很好了。
奶奶每天很忙,忙着去其他的姑姑家,忙着去邻里乡亲去串门,没有空对着我们三姐弟,因为她看到我们就想起我母亲,她一直坚信是我母亲把这个家害成这样,现在又一走了一之,所以母亲留下的“恶果”不应该她来承担。
小姑就是这样正式进入我们的生活。
小姑每天都要吃药,有七八个小药瓶,装着各色的小药丸,每天饭后都看到小姑数着药丸吃下。
直到有天晚上,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从床的另一端传过来,小姑的腿不停的抽搐,奶奶在两天前已经回来,这时快速的按住小姑的一只手和下颚,一边急喊:“小英,小英,小英!”奶奶整个人都压在小姑抽搐的身子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姑睡了过去,奶奶骂着“死丫头,要你干啥,你看你姑犯病了连动都不动,也不知道帮我!”早已吓的全身冰凉的我一直瑟瑟的发抖,拼命的咬住嘴唇才不让牙齿咬出声,就这样,一直到天亮……
“妮儿,喊你弟弟,起来吃饭了。”小姑满脸疲惫的叫着,脸色青黄。我低低的应着,磨蹭着起了床,两个弟弟也是这样。整个早上我们三个都是惊恐未定的不敢看小姑一眼,哪怕一眼。
后来才听说,小姑是忘了吃药,还有两种药姑父没有及时的送来,所以小姑才犯病的,奶奶因此大骂了姑父半天。
没有犯病时的小姑对我们很好,好过其他所有的人。关心我们的吃食,关心我们的身体,由于太过关心我们吃不好,小姑走了半天的路去镇上买肉给我们三个吃,小姑不会骑车,去哪都是走路。每次小姑去镇上买吃的给我们都是要一大早起床到中午才回来,每次回来脸上衣服裤子都是灰尘,多天不下雨的农村马路灰尘是很大的。买了吃的回来的小姑总是憨憨的叫着我们。略带羞涩的笑容不顾一脸的黄土灰,随意用手一抹,就去给我们做饭了。
尽管她的表达方式不同于正常人,尽管她看起来是那么的“与众不同”,但我知道,只有小姑是真心真意待我们姐弟,心疼我们,想对我们好。
平时的小姑,不串门,也不爱说话,有人来我家,小姑也是略带憨厚羞涩做着家务或者坐在一边,因为口齿不清,所以极少说话。
就这样,小姑照顾我们姐弟几个月。
后来,我们长大了,小姑也常回来住,我与弟弟跟小姑的交流也越来越少。小姑总是说,“妮儿,我在家总是想你们的,老想回来看看你们,你奶脾气不好,你别理她。”每每这时我都是很久才回答小姑,“知道了,”在心里,我一直都知道,只有小姑真心疼我们,可是她是个病人,照顾我们三个月犯了很多次病,有多少次重复的充满恐惧的夜晚,瑟缩着冰凉的团成一团,也因此疏远了小姑,疏远了这个一心对我们好的人……
再后来,我可以工作了,工作后对小姑的联系和回忆就更少了,少到几年不见,只从别人嘴里听说小姑的近况。
时间过的很快,我们三个早已工作几年,都有着各自的生活圈,有一天,小弟给我打电话说:“小姑去了。”沉默了许久:“怎么去的”?“都说生了这个病本就活不了多大年龄,小姑父一家一直对她也不好,就是想让她生儿子。”泪,就这样无声的滑落。
小姑的一生,短短的三十几年,除了吃药做农活,没有几个人对她好,没人在意她的幸福,更没人在意她的感受。在所有人的眼里小姑只是一个“傻子”,一个有病的“傻子”,一顿不吃药都不行的“傻子”,早去早解脱。
小姑的故事写完了,省略了很多很多。抑制不住的难过与心疼,在她活着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做过,年少的无知,对亲情的体现从未感受的有多真切,那是留下的恐惧阴影占据了对小姑的感情,多傻。
多年以后,才从别人嘴里知道,自己也网上查到,小姑的病是羊癫疯,每发病一次病就严重几分……
我的傻姑。你在另一个世界是否再也不用受苦?再也不用受病痛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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