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与龙（下）

“那天的她，穿着碎花的衣服，灰不溜秋的裤子，整个人也是灰扑扑的。我看见她了，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傻姑娘，难道也听说吃龙肉可以长生不老？哪知道她跑去护城河，一过来就冲着我脑袋淋了一桶水。大概以为我是海龙，怕我渴死，又是淋水又是撑伞。”伊慕青回忆起女人的样子，和我在忘川河见到的背影不一样，好像是一身嫁衣。

“你别分心，听我说！”伊慕青提醒我。

“好的，好的。”我收起心思，继续写。

“我想吓吓她，走的那天才和他说话，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伊苗，所谓伊人的伊，地里禾苗的苗，她还特意拿了根芦苇杆在地上给我写出来。她问我，我叫什么名字？我们地龙，哪有什么名字。我一听她问就跑进锁龙井，想着下一次见面我就告诉她。”伊慕青也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下一次见面，是一年以后。人间帝王已经是大厦将倾之势，我想过会被接替，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昆仑龙脉还不足以形成新的地龙。这一天，那些洋人又打进来了，比以前的每一次都多，城里的百姓被人间帝王抛下了，皇宫的火烧了整整七天，帝王之气经过这七天微弱的几乎看不见了。洋人进城的第三天，我看到了她，穿着人间说的嫁衣，后面追着那些洋人。我忍不住冲了出来，化成龙形，帮她挡住那些人。这一次，他们的炮火比之前还要厉害，没有帝王之气的我，一下子就被打的皮开肉绽。我想着，我这次可能要死了吧。所以我回头冲着她说，‘我叫伊慕青！’”伊慕青身上的颜色已经淡的就像浅浅的墨汁了。

“她听我说完，她就笑了。我还记得那天，太阳特别大，旁边的芦苇被风吹起，就像海里的浪。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好看的她，穿着红色的嫁衣，笑起来比昆仑山上的太阳还亮。我就想着，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我很快就倒在地上，用最后一点力气冲进锁龙井，她也跟着下来了。锁龙井里不能存人，这个傻姑娘一心跟着我，我想着跟她一起死也挺好。但是锁龙井的水来自昆仑，又把我送回了这里。走到开始的那里，我就再也没有了意识，对她的执念最后变成了现在。”伊慕青从嘴里吐出一个小小的白色光团，身上的颜色已经淡的就像个浅浅的印子

“我和她的事说完了，劳烦你帮我把这一点点残余的龙珠带给她。小和尚，真是不好意思，让你空手一趟。”伊慕青站起来，阳光下已经快看不见了。

“我会带过去给那位姑娘的，两位的故事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酬劳。”我收起笔和纸，接过龙珠。

帝华也站起来，行了个礼：“这一百年来，多谢前辈守护昆仑。”

黑影，不，伊慕青，最后一点墨色像是挥了挥手一般晃动了一下，彻底消散了。

“帝华，我走了。”我跟帝华道别，前往忘川。

“姑娘，信已经送到了。他让我给你这个。”我拿出龙珠，递给坐在树上背对着我的姑娘。

“谢谢。”姑娘接过龙珠，温柔地跟我说。

“小和尚，你说这个姑娘这次会不会走了呀？”走到忘川河边，小灯笼坐在扫把上，拉住我袖子，看着树上的姑娘，偷偷问我。

“也许会吧！”我摸了摸小灯笼的头，准备送下一封信。

龙珠，有异香，凡人见而忘忧，鬼魂见而失忆。

少女与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