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纷繁世间,爱我的人数不胜数,可最爱我的,是我的娘。
记忆里,娘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淳朴善良得如同春日暖阳,从未对我们发过一次脾气。她每日把家里拾掇得窗明几净,也将我们的衣衫洗得干干净净、穿得利利索索。寒来暑往,她的生活里没有节假日,只有永不停歇的忙碌。直到如今,我仍时常在梦里,瞧见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专注纺棉花的身影,那画面,暖得让人心酸。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白面稀缺,平日里,玉米面、山药面是餐桌上的常客,偶尔吃顿白面卷子,便是难得的改善。那时,家中姊妹三个,我有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娘心疼我瘦弱,总背着妹妹,偷偷给我烧白面油卷。姐姐懂事,从不与我争抢,也替我瞒着妹妹,她知道妹妹还小,主要靠奶水。每一口喷香的白面油卷下肚,满心都是难以言喻的幸福。
家中有白糖罐和红糖罐,平日里,我们眼巴巴瞧着,却不准碰。唯有生病时,才能喝上甜甜的糖水,那滋味,赛过世间最甜的蜜。记得有一年,我得了荨麻疹,在炕上躺了整整一周。这七天里,娘每日天不亮就去村外芦苇地挖“苇锥”,回来给我熬水,说是治疗荨麻疹的偏方。不仅如此,她还破例宰了公鸡,就为给我补补身子。那时候,病痛缠身,却又被娘的爱包裹着,满是温暖。
娘就像一只操劳的老母鸡,护着我们这些小鸡仔。夏天,怕蚊虫扰我们清梦,她常常半夜起身,轻手轻脚为我们驱赶蚊子;冬日,睡前她总先用暖水袋暖热被窝,清晨还会提前把衣服放在炉火边烤暖,让我们能穿上带着温度的衣衫。那个年代,不少孩子都吃过父母咀嚼后的食物,或是嘴对嘴喂,或是吐出来再喂,可我却偏偏不肯吃娘嚼过的,现在想来,心里满是愧疚,当年真是伤了她的心。
上小学时,放学后,娘给我安排了两项任务:喂鸡和烧火。我拿着瓢,挖些谷子、玉米撒在院子里,等鸡群叽叽喳喳跑回来吃食,一只不少点清后,便去帮娘烧火做饭。可我那时技术生疏,火时常被我弄灭,惹得娘还得重新生炉子。但她从未打骂过我,即便假装生气,巴掌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小时候,我还有个奇怪的癖好,总趁人不注意,偷偷啃石头。娘知道后,操碎了心,四处托人看着我,就怕我吃出毛病。
那时候没有电视,邻村唱戏,我们小孩子就跟着大人去凑热闹。看戏时,娘怕我冷,怕我站久了累,总是把我抱在腿上。我当时觉得自己不小了,可在娘眼里,我永远是个需要呵护的孩子。她就那样,不知疲倦地抱着我,一场戏接着一场戏。
上高中时,娘靠着养鸡卖鸡蛋,一分一分攒我的学费。怕我在学校吃不好,每次周末回家,她都变着法做我爱吃的,临走时,还让我带上鸡蛋、糖包,路上能垫垫肚子。上班后,我每月工资只有300元,看着同事们骑着摩托风驰电掣,心里满是羡慕。娘看出我的心思,默默把压箱底的钱拿出来,给我买了辆5000多元的摩托。骑上摩托的那一刻,威风极了,可心里却满是自责,觉得花了娘太多辛苦钱。
常听人说“好人不长寿”,娘的离去,就是这句话最残酷的印证。她那么和蔼、那么慈祥,不到60岁,就撇下我们走了。那一刻,家里仿佛塌了天,我们姊妹四个哭得肝肠寸断,恨不能一命换一命,用我的命,去换回娘的生机。哪怕只能续上几年,我也心甘情愿。可这世间,没有如果,只剩这残酷的现实。如今,姊妹们都已成家立业,只有我,成了那个给娘留下遗憾的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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