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没几天，老曹有一次经过我的店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满眼放光、满脸含笑地对我说：“小孙啊，你怎么不过来吃呢？！人家都说我们‘曹家菜馆’的菜烧得非常不错！都说我们烧的是地地道道的本帮菜，现在在别的饭店很难吃到了！……”
我不是本地人，自然不知道什么菜才算是地地道道的本帮菜，但听他这么一说，便不禁有些口舌生津、垂涎欲滴了。
择日不如撞日，当天，我便早早打烊，喊来老婆和儿子，全家人一起到“曹家菜馆”里去吃了个晚饭。
我曾经告诉过我老婆，说我们这条街上即将开一家小饭店，老板很讲究，店面装修好之后，一直在不断地换厨师试菜，而且专门烧本帮菜。我老婆听了也很期待。
四菜一汤陆续端上桌子以后，我们动过筷子，都觉得很不错。无论是菜品的搭配，还是味道，甚至是装盘的方式，都让人十分满意。
而让人唯一不满意的是，一楼的大堂里居然连个帮我们倒倒茶、换换脏盘子的服务员都没有。那一盘盘的菜都是老曹的儿子小曹一一端上我们的桌子的。当然，老曹也没有闲着，他不停地跑前颠后和满屋子的顾客们打着招呼，且时不时报以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现在的服务员真是太难招了，前两天刚招了两个，可还没有做满一周就已经跑掉了一个，剩下一个正在楼上的包厢里干活。不过，过两天还会再来一、两个……”
好在顾客们都很大度，而且基本上都是附近的熟人，所以没有人会跳出来斤斤计较这些小瑕小疵。倒杯茶，换个脏盘子，甚或抹下桌子什么的，我们自己能动手的尽量自己动手。毕竟人家“曹家菜馆”才刚刚开业，许多工作还没有步入正轨嘛。
吃罢四菜一汤，我老婆说这的确都是些地地道道的本帮菜。我老婆是本地人，从小到大吃惯了她妈妈和她妈妈的妈妈所烧的本帮菜，如今她说是自然就差不离了。我儿子甚至说这不像是一个小饭店烧出来的菜，更像是一个大酒店烧出来的。
听儿子这么一说，我的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既然人家能把这些菜烧出大酒店的气质，那么价格肯定就不会便宜。果不其然，结账时一汇总，我们的区区四菜一汤竟要收212元！
不过我想，我和老曹这么熟，他肯定会给我打个折扣的。即便不打掉那个12元，但最起码也会打掉那个2元。但我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在钱包里一阵摸索，先摸出了两张一百块的，一张十块的，又摸出了两个一元硬币，而后一起递了过去。
老曹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往外掏钱，但一直没有说话。一接过我的钱，他就迅速把那两张百元大钞往一台验钞机里一塞，验了一下，确定不是假币后，再连同那一张十块的，以及两个硬币，一起往收银台的抽屉里一锁。收银完毕，他即刻抬起头来，两只小眼睛弯成一道线，重又绽放出笑脸，咋咋呼呼地说：“怎么样？小孙啊，我们‘曹家菜馆’的菜烧得还可以吧？！”
“可以、可以，非常可以！”
“那好、那好，以后有空常来啊！小孙啊，我跟你讲，如果以后你想请什么亲朋好友吃饭，尽管往我这儿带！包管他们吃得都满意！……”
我心里却想，也许吧！
显而易见，花同样多的钱，如果在他这儿吃，肯定享受不到一流的服务体验，那么我还不如直接到对面的那家大酒店里去吃呢。所以，这应该是一锤子买卖，压根儿没有“以后”。
一走出“曹家菜馆”，我老婆就忍不住开腔了，她有些愠怒地说：“这个曹老板蛮小气的嘛，连那两块钱零头都要收！这条街上谁做生意像他这么抠门呢？你还说自己和他很熟呢？！……”
阃言中理，我听了无言可辩，只好不响。
唉，我真是没有想到，老曹竟然这么小气。按理说，他不收我的钱也是应该的。因为他店门口的那几句广告语，还是我耗精费神帮他想出来的呢。
开业前几天，老曹忽然兴冲冲地跑过来找我，张口就说：“小孙啊，我看你经常捧着一本书看，像个秀才。所以，我今天特地跑过来想请你帮个小忙，帮我想几句广告语。过两天开业时，我要贴在店门口。将来，若是有人问起是谁想出来的，我就告诉他们，喏，就是那个小孙！……”
“好的，我多想几句。想出来以后，我再叫你过来选一选。”我不假思索，立刻答应了。
既然人家有眼瞧得起我，一过来就给我戴上一顶高帽子，那么我也就没有必要非得忸忸怩怩地谦让一番了。事实上，在没有开小店以前，我真的曾经在一家保健品公司里做过几天企划，对写广告语这种动脑筋的活儿倒也不是太陌生。
那一天，我拿着一支笔趴在收银台上，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想了好长时间，最后，总算写满了一张A4纸。
老曹过来取广告语的时候，我就索性好事做到底，给他详详细细地讲解了一番。
“老曹啊，我们写广告语和你们炒菜一样，也是很讲究的，有些广告语是专门用于功能诉求的，主要是告诉人家顾客，你的主打菜品和口味是什么，譬如这一句‘曹家菜馆，专做本帮菜’；有些广告语是专门用于形象诉求的，可以一直用，一直贴在你的店门口，譬如这一句‘一桌好菜，满杯畅饮’；而有些广告语则是专门用于当期促销活动的，促销活动一结束就不能再用了，你就要马上把贴在店门口的海报撕下来，譬如这一句‘开业大酬宾，桌桌送好菜’……”
老曹一边听，一边连连赞叹，说：“不错、不错，到底是个秀才！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人！小孙啊，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们‘曹家菜馆’开业以后，我要隆隆重重地请你过来吃一顿！……”
“吃一顿就用不着了，大家都是熟人嘛，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曹老板啊，我预祝你开业以后生意兴隆！……”
“谢谢、谢谢！……”
那一天，老曹和他的几位朋友一起对着那张A4纸，各持己见、面红耳赤地讨论了好久，最后终于从中挑选出了几句让大家都很满意的广告语，就是开业以后赫然贴在“曹家菜馆”店门口的那几句。
除此之外，我还帮老曹出过一个主意，叫他专门列出几种便于外卖的特色菜品，开拓一下我们桂花苑小区的家庭外卖生意。如果效果好，将来还可以再往周边的几个小区里拓展。而“曹家菜馆”开业以后，我经常看到老曹的儿子端着一只大托盘往桂花苑小区里送菜。看来，我的主意已被老曹欣然采纳并立即付诸实施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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