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

林西在一阵吵闹声中醒来，这些声音仿佛车间的机器声，既吵又无聊。机器还能生产出产品，可吵声只是飞在空中的灰尘。妈妈说，今天是他人生中重要的一天，但是他很想就这样睡去，也许这只是人们心中重要的一天，对于他来说，到底重不重要，他也不知道。

他不情愿地爬起来，穿上拖鞋向窗台走去。今天的阳光真好。刚醒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眩晕。他再次睡过去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来到了女儿国。

“喂，你醒醒，醒醒。”

林西再次睁开眼睛，周围是宽敞的林荫道，这里有很多树，很多花，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树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花有黄的，还有紫的，很美。阳光也一样的好。他还看到很多女人，这些女人在街道上来来去去地走着，眼睛只是看着前方，没有人看他。林西正奇怪着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未理清头绪，他发现了更奇怪的事情，这些女人，无论老少，都长了同一副面孔。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鼻子，一样的嘴巴。差别的只是皱纹的多少而已。除此之外，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忧郁。这层忧郁掩藏的很深，仿佛是一个背地里的蓝精灵，它们潜藏着，操控着她们的一切。可无论它们再怎么隐藏，林西还是看见了。至少是准确无误的感受到了。他常常感叹自己的感受力，它们就像蚂蚁的触角，微小，细腻，但是能量有时候巨大。

“这是哪里？”林西坐起来。原来这不是一场梦，因为他的感受如此真切。眼前站着一位红头发女孩儿，她和别人长的不一样。

“这里是女儿国。”红头发女孩儿回答他。林西有些困惑，此时的自己仿佛是从一片沙漠里醒来，明明周围是荒漠，却能听见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他看着女孩儿，闻到的却是自己房间的味道，那是墨水的味道。他喜欢这些味道，因为它们就像青草的呼吸，新鲜，搏动，是生的味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林西问红头发女孩儿。

“你跟我来。”林西跟着她，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进入一个小通道。小通道里四处都是镜子。

“这是人世镜。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所有人的过去和现在。但是未来却不能看，因为未来只在未来，它们还是自由的。”红头发女孩儿说，并递给他一个转轮。

林西转着转轮，看着她们，她们都是这王国里的女性，有的年轻，有的年老，同一副面孔。他往前转着，看到她们刚初生不久的模样，这时候的她们还有各自的脸庞，有的眼睛大，有的眼睛小，有的圆圆脸，有的脸长长。可是为什么如今却都是一幅模样呢。

林西继续看着，看着她们长大，读书，工作。看着看着，他似乎明白了，初见她们时的忧郁，是生的流逝，和死的接近啊。她们忘记了自己，活在人群中，她们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最终成了同一副面孔。林西继续看着，他试图寻找些什么，又试图重拾些什么，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见过小鸡破壳的场景，他看着它们从蛋壳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嫩黄的脑袋那么小，却很可爱。他还记起了草儿破土而出时的生机，想起这些，他仿佛找到了答案，他知道他与她们不一样。至少他在思考不一样的东西，属于自己的东西。

哐当，门开了。

“林西，快起床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妈妈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林西睁开眼睛。有些恍惚。原来还是一场梦。

他看着妈妈，看着房间，眼前的一切既熟悉又陌生。他仿佛看见窗台上有青草在生长，地板上还有水泡往外冒，他还听见小鸡咯咯的叫声。妈妈也比往常可爱。仿佛今天的一切都在生长。

他看着妈妈说：“妈，今天的确是我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