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谢小疯
3.点绛楼上少年狂
陈涣加快脚步赶往点绛楼的路上，点绛楼里却出事了。
原来二月风迟迟等不到饭菜上桌，无聊地开始用扇子连敲茶碗，茶盖与茶碗相击，发出颇为不雅的声音，偏偏他自己还不以为意。周围几桌仙门子弟早已对他怒目而视，有人低声骂道：“真是有伤风化！”周围其他自诩文人雅士的世家子弟也是暗暗腹诽：“谁家的纨绔浪荡子，一点教养也没有，倒胃口。”
二月风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根本懒得理会周围人的目光，于是场面变得有些诡异。只见一个眉目俊俏又略带张狂的粉衣青年，自顾自地大声敲着茶碗茶盖自娱自乐，周围一圈的人一边吃饭一边对他怒目而视。直到被祸害的范围再次扩大，终于有人忍不了了。
稍远一桌的仙门子弟看起来非常年轻，像是初次下山历练。
其中一华衣绫帽的少年怒视过来，呆了一呆，像是在回忆什么，另一人见状也回过头来，看清那烦人精的眉目之后表情一变，猛然抓剑起身。同门见状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剑柄上。那绫帽少年已回过神来，抢先一步拔剑出鞘，精光一闪便刺将过来，口里大喊：“又是你这个死桃妖，装的人模人样还不知收敛，今天就让我替师尊收了你，免得你继续为祸世间！”
二月风一呆，闪身一避，脸上露出点茫然：“你是谁？”
那绫帽少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大怒：“你竟敢连我是谁也不记得！”左手一翻，捏出个画好的符咒，右手反手握住剑柄，并指在符咒上一抹，一缕真火蹿起，那少年飞速将符咒掷出，后退一步，横剑一扫。那火光便直直地朝着二月风打来，绫帽少年自觉动作完成的不错，脸上有了一丝得意。
见到火光，二月风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那少年还真没说错，他确实是个桃妖，而且，他真的非常非常怕火！
二月风来不及思考，那火符已经烧到了眼前，他忙狼狈地从凳子上跳起，抱头躲避，那火符像长了眼睛一样，一路尾随，甩脱不掉，二月风手忙脚乱地逃窜，就快跪下来冲它叫爷爷求它行行好放过他了。
绫帽少年名叫李志，打眼望去，在这一群少年中他是最为年长的。仙修是个颇费钱的职业，但一入仙门就相当于有了颇高的社会地位，一般剑仙降妖伏魔，深受敬爱，是故云梦一带的世家子弟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基本都哗啦啦地往惊鸿山送。李志身上的衣服看着并不合身，若说哪里不对，好像哪里都不太对，似乎，过于华丽了。与其说是白衣华服，倒不如说更像个不会挑选衣服的暴发户，把好布料不论成色花纹一股脑地拼接在一起。
再看他在一群人中事事当先的模样，明眼人也明白了几分，八成是想一步登天的寻常人家子弟。
那几个少年见火符追得二月风如此仓皇，个个都开心地叫好，那李志一脸得意，手指翻飞，操纵得更加起劲了。却在这时，二月风一个矮身靠上了一张桌子，伸手抄起桌上的茶壶，妖力灌入，茶壶霎时通体粉红，状似涨大了一圈，猛然从壶嘴激射出一道水柱，那少年操纵不及，火符直直地对着水柱冲撞而来，瞬间熄灭，化为一道白烟，茶壶也应声而碎。周遭食客大声斥骂，慌忙躲避。
奉承神仙，跑的再快也没啥可说的，至于神仙打架……还是走为上策！一时间，二楼桌椅板凳空了大半。
李志又惊又怒，忙探手入怀，想再摸一个出来，二月风一声大笑，脚下瞬间走出十步，欺到李志身前，李志慌忙收回探入怀中的手，右手长剑匆匆削出。二月风扇柄一敲，长剑清脆应声，叮然一声转向，几个同门少年吓的四散逃开，躲过剑尖。李志脸上茫然未消，二月风侧身与他迎面擦过，匆忙间李志堪堪看到了他脸上古怪的笑意，尚未思考，二月风早已反身一脚，李志连人带剑飞向了另外几个已然远远躲开的少年。
几声惊呼，便是长剑丁零当啷落地的声音。二月风早已原地站定，转身潇洒地一挥衣袖，霎时间，符纸如天女散花般飘洒而下，像极了春日桃花雪，甚是好看。李志仓皇一摸怀中，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堂中早有其他剑仙站起，怒目而视。惊鸿山上的仙门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竞争却是多过互助，每年都名里暗里争夺生源，此时看到别家子弟吃亏，心里暗爽的倒不在少数。况且人与妖之间倒也并非是水火不容，刚才的一场闹剧多半被当做小辈之间的纠纷打闹，只是二月风先是丢掷仙门门徒，又偷其符咒戏弄于人，在这帮不食人间烟火的道长眼里，无异于啪啪啪打他们的脸。
着实有些过分了。
二月风见状，刚才的得意之态尽去，慌忙缩回自己的桌子，举扇遮面，喊道：“你们可不要乱杀好妖，我一没杀过人，二没放过火，刚才可是他们先动手的，在座诸位是不是有目共睹！”
李志早爬起身来怒道：“就是你，几次三番地阻挡我们通过试炼，还说自己清白无辜！”
二月风在扇子后面露出两只眼睛嘲讽道：“我道你们是什么世外高门，原来试炼不过是拿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妖开刀，你有能耐，干什么不去惊鸿山大泽去猎杀那噬魂水怪，那才叫除害呢！难道穿得一身人模人样的白袍，再背一把烂剑就好意思说自己是惩奸除恶、人人景仰的大英雄了么？除了会扔两张符咒吓吓人，还能做什么？你们差的远了，回去再修炼个几十年吧！要不就干脆折了身上背的那把烂铁，下山脚踏实地找个活计做做，也比在山上一天到晚白吃白喝供奉要强得多了！”这句话可把周围这一圈人都骂了进去，楼里白衣负剑的人着实不少，闻言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但要真的冲上动手，反倒显得他们自己认了这个骂名，一时间倒也没人敢主动上来。
李志却红了眼，他能入山门修行，背后吃了多少苦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今却被这死桃妖贬的一文不值，他待要上去拼命，却被一人按下了，回头一看，是一灰衣道人。那道人灰袍灰袖，一头长发乌黑油亮，发中却有些许白丝参差，而看面相尚未不惑。道人手中执一缕拂尘，原本也是乌黑如墨，里面却也如他发丝般混入几缕白丝。
道人拂尘轻扬，散落一地的符纸翩然飘起，于半空中叠成整齐的一沓，轻轻落入他的手中。道人微微一笑，将符纸递给李志，拍拍他的肩膀。李志被这一手整齐的控物之术惊的呆住，讷讷地伸手去接，忽然发现那道人的拂尘上刻着“裂山”二字，心念电转，不禁惊呼出声：“您是裂山散人！”
听到这句惊呼，点绛楼里一片哗然，一时四周各处都有人向他抱拳行礼。裂山散人可是个传奇般的存在，不仅独身一人猎杀了东泽巨玄武，还在西山围猎中佼佼胜出。能否御剑升空是区分修士和剑仙的门槛，一般子弟大都需要五十余年的苦修方能踏入这一步，资质差些的，终其一生也无法摸到仙修门槛，只得抱憾而终。而裂山散人不到三十便已能御剑升空，成为百年来最年轻的剑仙。这等机遇属于大造化，可遇而不可求，因此裂山散人的经历便成了一个人人好奇之谜。
裂山散人一一向周围客气回礼，而后转过身来看向李志，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志总觉得他的眼中略带了一丝慈爱。李志不由得一阵激动。
裂山散人温言道：“桃妖入世尚短，人间的礼仪规矩难以学全，本也是情有可原，不可因此多生嗔念。况且比斗是小事，总有胜负，不要太过执着于此，我像你这么大时，连符咒还都不会扔呢。去吧，回去勤加练习，总有出头之日，不可急于一时。”李志低头受教，转身欲走，裂山散人迟疑一下，又叫住他，在他手里塞了个木牌：“修行不易，旁人非要闲言碎语，就由他们说去，若是遇到危险，捏碎木牌，我便会赶到。”
李志不解，又不敢再问，只是深深地又施一礼，感激地收好木牌，随一众少年转身离去了。
那道长再次向周围仙修致意，目光扫到了二月风，也微微致意，那桃妖夸张地回礼，一脸“好感激”的搞怪模样，裂山散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却在这时，背后传来一声惊喜地呼喊：“李霖兄，久候了，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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