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山林里看到这样的蜂窝,肯定远远逃离。
虎头蜂,也叫杀人蜂,我们土话叫地洞蜂。和这个凶猛的名字连在一起的词汇有痛、麻痹、休克、死亡。
今天去山里看姑父,表弟刚从山上回来,送我这巨大的蜂窝。
我手足无措,连连拒绝。
这不是寻常的东西,姑父身体好的时候,一定会给我讲很多故事,包括地洞蜂N种药用价值。
靠山吃山,一辈子在山里的姑父,懂得很多草药,一上山,就肯定能找到宝。
今天看着他躺在床上,瘦骨嶙峋,只有头可以动,身体都靠表姐翻身,但耳朵还很灵光,说可以听到电视。
我在床边,很想讲有趣的事情给他听,像以往一样,但总是词穷,找不到话题。
他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不希望这个时候是别人眼里的一副身体。
一对英雄父母,养育了8个儿女,子孙满堂。
日子苦尽甘来,抵不过岁月神偷。
小时最喜欢来姑父家拜年,和表姐弟厮混一起,无拘无束,又备受宠爱。回去时,总是大袋小袋,各种山货,可吃好几季。
我决定不再推辞这个蜂窝,似乎这样,我和山林更近。
回到家,打开袋子,一个蜂飞了出来,男人面露惧色,他的惊恐远大于我的无知。
他取了一瓶土烧,打开盖子,把蜂扔了进去,姑父说蜂酒治风湿,极好的。
然后,我分门别类,整理蜂窝。
我害怕吗?我不知道。
那一刻,我只知道:我要面对它。
已经开盖的,露在外面的是蛹,软软的摇动,萌萌哒的样子,我用镊子夹出来,去掉黑色粪便。
没有开盖的,是没有粪便的蛹,通身白玉,要很小心,否则会把她肥美的身体弄伤。
接着,往里一圈,是已经成蜂型的白蜡状雏蜂,感觉像青田石雕一样,雕刻的线条美。
再接着,往里一圈,是已经有蓝黑色眼睛,身体更硬朗更束装的成熟一点的蜂。
再往里,是已经呈现黄黑条纹,脑袋变坚硬的成型蜂了。
最后,是非常危险的一圈,一不小心,戳开白色盖子,蠢蠢欲动的成熟蜂就会飞出来,脚很有力地夹住我的镊子,尾部卷曲,不知道有没有释放毒针。反正一旁的男人警惕的样子无异于我在拆一个炸弹。
这个时候,我不害怕,是因为我在不同圈,看到它的发育过程,我觉得我可以把控它们。
顿时,觉得和这么有力量和野性的东西在一起,我像一个原始人,光脚踩在树叶上,在森林里,和万物,同呼吸。
我第一眼看到那么健壮儒雅的姑父如此无力躺在床上的时候,我当时突然很害怕,害怕生命无常,害怕铁面无私,无情面对一个人的退化。
我们皆凡人,都是肉身,抵不住岁月匆匆;我们都懂,一生啼哭开始,都是向死而生。
不到一定的年岁,是体会不到生死之意义。
生命只有一次,畅意无悔。
勇敢的心,性感地活。
我是丁若木,相信叙事的力量。
坚持叙说456天,坚持跑步48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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