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家山是西湖南面群山南高峰下的村子，居民以种茶、桂花为生。西湖南面群山里，散落着很多像满觉陇、杨梅岭、翁家山这样的村子。

记忆里我去过翁家山，又好像没去过。老来多健忘。

翻出好多年前的旧手机里的照片，才知道我的确去过翁家山，不是在梦里。那一年我刚刚三十岁，用郁达夫在【迟桂花】里的话说，是一个老姑娘了。现在想起来，所有三字开头的年纪，都是青春少女。

那是我第一次去江南，和里里的奶奶一起，去了郁达夫笔下的翁家山。当时还没里里呢，现在的里里四岁了。里里会翻看自己周岁的相册，说，有个小男孩叫里里，这是他小时候的照片，他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宝宝，他爱吃零食，他是专门吃巧克力的人……

那一次，我们在虎跑路的四眼井下车，沿着水乐洞，满觉陇、杨梅岭、烟霞洞，一直到翁家山，龙井村。

前年带着里里奶奶、里里、及一位好友从之江路旁的九溪烟树上山、过杨梅岭、到满觉陇。我们四人在满觉陇一户人家的院子里吃饭，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树开满了花。

1.从满觉陇开始

今天，我又重走了七年前的路线，和七年前一样，在虎跑路的四眼井下车，沿着水乐洞、满觉陇、杨梅岭、烟霞洞，一直到翁家山，龙井。

“我到了四眼井下车，从山下稻田中间的一条石板路走进满觉陇的时候，太阳已经平西到了三五十度斜角度的样子，是牛羊下山，行人归舍的时刻了。”

我眼中所见满觉陇，已没有了稻田，但是石板路、地名、地理位置，不曾改变。

满觉陇，这个名字真怪，其实是“圆满的觉悟”的意思，北宋时期，附近曾有一个佛院，名叫满觉院，地因寺而得名。

满觉陇分上满觉陇和下满觉陇，顾名思义，上满在山上，下满在山下。

整个满觉陇是自下而上的狭长山谷，山谷两边是民居、名宿。家家户户皆种植桂花树，山坡、丘陵、房前、屋后、转角、溪畔，大约有超过7000多株盛放的桂花树。

此时桂花开的正浓，不是星星点点，而是一枝枝、一簇簇的开，真的是怒放。

如果你喜欢春天去龙井村和梅坞村采茶，哦那秋天怎么会错过满觉陇的桂花。

满觉陇桂花闻名天下，可想而知人流是如何的多，如何喧闹，游玩的、吃饭的、住宿的，买桂花周边产品的，简直络绎不绝。各种干桂花、桂花蜜、桂花蜜、桂花糕、桂花红茶，摆在门前，装在小的玻璃瓶里，非常诱人。

满陇桂雨亭子破败不堪，堆着很多袋水泥。只那边几颗桂花无人看。我就这样的一个人独自在心中惊异着，闻吸着，我不知在那空亭里立了多少时候。

请游客帮我在亭子旁拍了几张照片，没有多做停留。

2.行至翁家山

过了满觉陇、杨梅岭（不用进去村子，沿着村子往下是去往九溪，与翁家山不是一个方向），到了烟霞洞，就几乎没什么游人了。

“付过了茶钱，我就顺着上烟霞洞去的石级，一步一步的走上了出去。渐走渐高，人声人影是没有了，在将暮的晴天之下，我只看见了许多树影。在半山亭里立住歇了一歇，回头向东南一望，看得见的，只有些青葱的山和如云的树，在这些绿树丛中又是些这儿几点，那儿一簇的屋瓦和白墙。”

“啊啊，怪不得他的病会得好起来了，原来翁家山是在这样的一个好地方。”

其实整条满陇路一路上都是这样的景致，不同的是，下满觉陇在山脚，视野低平，翁家山在山顶，视线可以看很远，可以看到天际线。视野打开，人在天地间，就会开心的。只是我描写不出那些山峦、云烟，那些人家是多么美。

你总要往上爬一些台阶，才能见到被茶园和桂花环绕的房屋小平顶。有人在一棵粗大的桂花树下喝茶、聊天，一看就是老桂花树了。人在树影间坐着，像一幅画。更矮一些的灰色的瓦屋顶上，落满了桂花。

“原来这儿到这时候还有桂花？我在以桂花着名的满觉陇里，倒不曾看到，反而在这一块冷僻的山里面来闻吸浓香，这可真也是奇事了。”

满觉陇的桂花多，但人比花更多，喧闹得人脑子一直嗡嗡嗡的，桂花也就面目模糊了。

行到翁家山，置身云雾间，深吸一口空气近乎通透。在翁家山，才可以好好感受“天风吹堕万山秋”。桂花香，桂花满枝头，地上是桂花铺成的金色小路，就像一个梦境。

行到翁家山，僵硬的肩膀才松快了，人也变得轻松起来，仿佛苏醒。

3.一杯桂花红茶

迟桂花里，则生说：

“这茶叶是我们自己制的，你说怎么样？”

“我并不在看茶叶，我只觉这触鼻的桂花香气，实在可爱得很。”

“桂花吗？这茶叶里的还是第一次开的早桂，现在在开的迟桂花，才有味哩！因为开得迟，所以日子也经得久。”

桂花和红茶，是绝配。就像咖啡和伴侣，男人和女人，里里和奶奶。就像老板说想把办公室搬迁到滨江或余杭去，不只是简单的从这里搬到那里，要有一个合作伙伴在那里，互相借力使力。

你看，朋友是多么重要。

桂花红茶，不是把桂花和红茶包装在一起这么简单的。需要十几道工序：先将清晨打下的桂花剔拣干净，薄摊，晾干，窨花。再次薄摊，晾干，再次窨制。花与茶一起烘干，冷却。最后将制作好的桂花红茶放入有生石灰的缸里密封储存。

这样的秋天，在翁家山的桂花树下喝一杯桂花红茶，远远看看西湖，葱郁的茶园，目之所及房前屋后的桂花，多少凡尘俗事都会被洗涤干净的。又想到有些人就像美景，不一定非要扯上关系，就看看就好。

我告诉女友，我在翁家山看桂花。女友说，你给我寄点桂花来，我这里没有。我说，正好买一瓶。女友说，你摘了寄来就好，不用买。里里奶奶在杭州的话，别说一瓶，十瓶也有的。我还是给你买了寄来吧。前年里里奶奶在杭州，做了好些瓶桂花蜜。里里奶奶做什么都是又快又好，多快好省。

今年的迟桂花，跟郁达夫当年看的是一摸一样呢。其实很想去找找则生和莲的家在哪里，但我是不会看地图的人，只好作罢了。

翁家山的桂花，是怎么都看不厌的。

《迟桂花》1932年现代短篇小说。郁达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