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是一缕柳絮,任凭风载着我舞蹈。在它的吹捧中,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骄纵肆意。那天,老天变了脸,它却逃得无影无踪。
我无奈地坠落。是他,探在空中的树干,用粗糙的臂膀接住我。
他的怀抱踏实而安静,有力而温暖,唤醒了我沉睡千年的记忆:他是我一直在风中寻找的今生吗?他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爸爸吧。

记得一千年前,是宋朝吧。准确地说,开始的时候是大宋,后来是辽国,再后来是金国,对,就是那个凶巴巴的金兀术所在的国家。
他们喋喋不休地争论,在我眼前争来斗去,难道就是为了脚下的土地?
我真的倦了,我无处安身,在风中漫无目的地飘。

是雨,把我打翻在地,落在泥土上。我拼命地挣扎,我要飞。
雨胡乱地拍,冷酷无情,直到飞溅的泥土将我掩埋。我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黑暗。
我无奈地合上眼,我的一生,就这样了吧。我真的不知道,我是死了,还是睡着了。
恍惚有一天,我感受到整个身体被新鲜空气浸润着。睁开眼,一缕温柔的晨光拥抱着我。
我活了吗?

密密麻麻的小草们用力挤着我,我想它们讨厌我吧,我占了它们的领地?
世界上有温暖的阳光,我怎么肯再回到黑暗呢?我努力让自己强壮,超过了那些草儿们,直到后来,它们齐刷刷地仰视着,簇拥着,我是巨人。
我以为我强大了。

一夜的狂风暴雨肆虐着我的躯体。我的一只手臂折断了,全身如柳叶刀般的叶子四下散去,最终烂在了泥土里。
很幸运,我没有被摧毁。看到一缕缕柳絮飘过,我也看到了你,就如曾经飘摇的我。我努力伸展枝干接住了他们,还有你。他们散落在四周,而你落在了我脚下,害羞地钻进了泥土。
我笑了,我知道等下一个春天来时,我身边会有一群小伙伴,还有你。

那是我捱过最漫长的冬。他们真的钻了出来,我不再孤单,我们是一片林。你就在我怀里,紧紧地和我相拥,勇敢地站在一起。
我们的树冠长满长发,路过的人类喜欢叫我们毛头柳。后来才听有点文化的人类说我们的学名是旱柳,我觉得还是叫毛头柳可爱呢。
我们一直不懂人类的野蛮,恐惧地盯着他们在这片土地上厮杀。噢,原来,现在我们站的地方归元朝了。又归汉人的大明了?现在又是清朝了吗?应该到民国了吧。

哎,连年征战,生灵涂炭,大地满目疮痍。眼看着这片水丰草肥的富饶之地,在人类的践踏中成了荒漠和戈壁,我们只能无奈地叹气。
生存环境的恶劣,加速了我们老去。岁月无情地摧残,掏空了我们的躯体。小伙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了。一千年前,我以为你和我会永远这样拥抱,奈何我再也没了力气保护你。
我想到了死,可我无法割舍,信念让我们相望地苟活。

又一年春天,附近的人类惊讶了,我们卧在地上干瘪的肢体挣扎着抽出新的枝条:天啊,他们还活着!
人类四处奔走相告,发出了赞叹:这不是一般的树,他们一定有股神的力量,对,他们是神。
我们不清楚人类是怎么思考的,就这样,我们成了神,甚至接受了人类的祭拜。
我们和人类相互敬畏着。
其实,我们只想活着。而于我,舍不得你。哪怕今生再也无法拥抱,唯愿你还在身边。
我只要活着,和你一起,还有我们的柳絮,迎着春风。

我是一缕飞絮
挣脱了万沙阻隔
只为前世的你
从未惧怕戈壁冷漠
我们一起守候了这方大地
是风让我生得妖姿婀娜
岁月的沧桑啊
挡不住你千年的诉说
我恐惧分离
燃烧最后一次缠绵生出新的你
把灵魂触摸
让我再生一个千年吧
只为初衷承诺

神树涧:位于陕北尔德井村,在约20平方公里滩涧地上有一片旱柳林,树龄约500年至1000年间,有古柳300余棵,列为国家保护共139棵,据测算树龄最老的一棵古柳约有1000多年历史,其顽强生命力让世人叹服,整片柳林被当地人视为神,故名神树涧。
七公子旅行故事系列‖你的树,我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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