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跋涉——读《小雅·釆薇》

生命的跋涉——读《小雅·釆薇》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

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

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我行不来！

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

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这是一首退役征夫回家途中的回忆之作，以倒叙的手法，由“采薇”起兴，至“莫知我哀”终结，全诗弥漫着浓郁的悲怨情怀。

一、品读这首诗，必须倒着读，先读结尾，再读开始，读懂结尾就能理解全诗。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四句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实景描写。想当年告别家乡出征时，春光明媚，杨柳依依，亲人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父母亲拉着我的手，哽咽着说珍重珍重，我看着母亲的眼睛，挥手着说别送别送。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去。今日走在回家的路上，雨雪纷飞，道路泥泞，虽然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越千山万水，投入父母的怀抱。可是离家那么久，故乡还好吗？父母还在吗？多年的音讯全无，是否物是人非。近乡情怯，步履迟缓。身疲力尽，又饥又渴，我的心如此伤悲，又有谁知道？

第二层是象征虚写。当初告别家乡时青春年少，身强体壮，一年又一年时光更迭，生命流逝，动荡的生活，思乡的哀伤，战场的撕杀，让身体迅速老去，希望也随之老去，如今霜雪已染白了头发，疲惫的心灵，在故乡能否安放？

回头再读诗的开端，“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采薇”是起兴，一方面表明征夫生活的艰苦，以采集薇菜充饥。春天来了，薇菜长出了嫩芽，夏天到了，叶子长得肥大，秋天来了，叶茎都将老去。另一方面表示一年年岁月流去，我也像薇菜一样慢慢老去。

老去的我，在这个雨雪纷飞的寒冷季节，衣衫褴褛地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心疲惫中，往昔困苦危难的军旅生涯一幕幕浮现。艰苦地吃着薇菜，辗转东西，居无定所，拖着疲惫的身体，踉跄于车马之后，枕戈待旦地日夜戒备，跟随将军不断打仗。天天思念家乡的亲人，日日盼望信使的到来，故乡亲人却音讯全无，奋勇杀敌捷报频传，却无法慰籍思乡的忧伤。回家的路是那么漫长，走了一辈子的我如今要回家。

回家，何尝不是生命的终点。

二、品读这首诗，一窥周朝兵役制度和民族战争

国家的安宁和繁荣离不开戍边的将士。历史上农耕民族总是受游牧民族的侵扰，为了抵御他们的打草侵扰，周朝时期就已经在边界长期驻扎着军队，诗中的征夫是无数戍边战士中的一位，是一个有自己土地，生活还算过得去的国人，他去戍边是作为国人履行的义务，长期的服役和战争，导致他悲苦无比。

1、军粮不足。戍兵们一年四季要去采摘薇菜果腹，一方面是不断地东奔西跑，一方面是食不裹腹，艰苦的生活让他们更加思念家乡的安定生活。

2、言而无信。年轻的戍兵们正是结婚成家的年龄，或者是结婚不久的新郎，或者刚刚当上父亲，长官们为了动员大家上战场，一次次承诺，战争结束后让他们回家。“曰归曰归，岁亦莫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可是战争一场接一场，岁月一年又一年，回家的承诺却一次又一次落空。

3、信息不通。“我戍未定，靡使归聘”，“使：传达消息的人。聘：探问”，我们的部队南征北战，辗转东西，居无定所，战事不断，既无法遇到可以传达消息的人，也无法派人回去打探信息。天天担忧家人的生活，又担忧家人得不到自己消息的焦虑。内心日日受煎熬。

4、服役期长。周朝的兵役制有等级色彩，“甲士”“徒兵”是从国人和庶人中征集，实行“正卒”和“羡卒”两级兵役制度。“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余为羡”正卒就是服现役，每家出一人，其余为羡卒，羡卒就是预备役。一般服役三年可以回家，可是战争如此频繁，三年过了又三年，服役的最高年龄限制六十岁。

三、品读这首诗，品味写作特色

1、用倒叙手法，使愁苦之情贯穿全诗。采薇是愁苦，空盼是愁苦，奔跑是愁苦，打仗同样是愁苦。

2、用对比手法，色彩的对比，冷暖的对比，使情感更加强烈。离家时杨柳垂拂，春光烂漫。回乡时雨雪纷飞，寒气逼人。用晴温反衬雨寒的衰冷。

3、用景喻情，情景交融，情绪随景物变化而变化。薇菜喻艰苦，春天喻青春，杨柳喻想留， 雨雪喻年老，行道迟迟喻近乡情怯 ，没有一景不是征夫情绪的体现，真所谓情在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