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徒劳。他不想见你。他想见的人是拉姆。”魏来不置可否，他是温和的。
陈学文的孤独里，连灵魂都不肯与自己相处。何况是素昧平生。我只是一厢情愿而已。
“我们都知道，他见不到拉姆的。拉姆可能已经死了。他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不，他早就承认了。”一清似乎能看透人心，淡然说道，“不然他不会变成拉姆。你想见的那个陈学文，才可能真的死了，连魂魄都不剩。”
三个人再也无话。
一清早已打好了地铺，我们简单梳洗，各自钻了睡袋。疲累海啸般涌来，瞬间将我淹没了。
我醒来时天还没，屋内的烛台还剩最后一摊，火苗似山脉绵延，既不巍然耸立，也不澎湃高歌，放着光，为这熟睡站岗。
我是被那个念头叫醒的。我要找到陈学文。我从睡袋轻轻钻出来，村长不解地看着我，我朝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村长又埋下头来睡去了。
我放低脚步，一边留意屋内的动静，一边瞄向拉姆的房间，生怕弄出声响来，吵醒了所有的梦。
我慢慢挪到了门后边。门后悬着一根尼龙绳，筷子粗细，三股细绳从屋顶缠绕下来，系于莫比乌斯带反转面的中心位置。绳与带的连接处，似乎涂抹了一层清油，发出隐隐的光亮来。
我凑上去闻了闻，它散发出一股腥臭的草药味。蚂蚁每次爬到这里，定是远远地绕开，从边缘过去，绝没有半点顺着尼龙绳往上爬的意图。蚂蚁就这样被陷在这个循环里，如此往复。
时间似乎在此停止了。蚂蚁所有的时间线都是一致的，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它的过去和未来都以完全穷尽的方式铺开，所有凝视它的视角，都是上帝。
我竟然对此着迷了。仿佛自己就是那只蚂蚁，那些现实里的努力和执着，可能也只是一个徒劳的时间线，浑然不觉，生活在某处被设置了翻转。我以为自己在爬向终点和未来，其实，它根本不存在。
该结束了。心中打定主意，我伸出手去，将蚂蚁抓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蚂蚁比一般的个头要大一些，这应该是一只蚁后。头部黝黑发亮，快速地晃动着，似乎在发出某种频率的声波。它还没适应这新的环境，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它突然发现了我，扭过头来，直直地盯着我。
我和一只蚂蚁对视了很久。心中生出不祥之感，隐隐有些惧意，想要生生捏死它。它好似看到了我的恐惧，发疯一样，钻进我的衣袖，沿着手腕处向上爬来。我急忙顺着衣袖快速捋动，想将它赶将出去。
它远比我灵活和有头脑许多。不一会，它就爬到了我的胸口，并狠狠地咬了下去。一阵剧痛传来，很快周围的肌肤就有轻微的麻痹感了。
有毒。这是什么鬼东西。我越发慌乱。想脱掉身上的衬衣，却怎么也解不开扣子。身上又传来几处咬痛，我像蛇一样的扭动着身体，烛火映照下，在地上投下了鬼魅般地黑影。
黑影越拉越长，从门的缝隙挤了出去。光明快速暗了下来，在燃尽的一刹那，我看到门口的黑影又钻了回来，蠕动着，像有了魂魄一般，朝我扑来。
烛火发出一声轻叹，堙没在黑暗中了。
裤腿处有东西钻了进来。蚂蚁，很多的蚂蚁。这些蚂蚁有明确的分工，一部分在我小腿处狠命叮咬，一部分快速朝我大腿往上爬来。
小腿很快就失去了知觉，几乎站立不稳。腿上的痛楚来不及管顾。我忌惮那只莫比乌斯带的蚂蚁。它似乎想要吞了我。
突然传来了村长的狂吠。一瞬间它就奔到我的脚边，狂躁地在地上刨弄着。
我终于甩掉了身上的衬衣，光着上身。还没找到那只蚂蚁魔兽，底下的一大堆蚂蚁就爬到我的腰间了。剧痛和奇痒袭来，瞬间就感觉生不如死。我已顾不许多许多，抓起腰间的一团蚂蚁就扔了出去，双手快速地挥舞着，试图将这些蚂蚁兵团赶走。
黑暗中突然传来魏来的关切声，大概是我们的动静吵醒了他：
“怎么了？曾非你在干什么？”
我来不及细说，凌乱地答道：
“快，快，蚂蚁，蚂蚁，好多蚂蚁......”
猛然，村长的吼叫急促了起来，带着强烈的慑服。我能感觉到它的挣扎，以及慢慢往后的退却。
我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毫无声息地，后颈处有只手摸了上来，顺势掐住了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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