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

【临刑前，勇士痛哭】

将领：等等。

士兵：长官？

将领：等我问问。

士兵：他杀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他现在是鳄鱼的眼泪，还不杀他？

勇士：要杀就杀，废什么话！

将领：我问你，你是舍不得你父母吗？

勇士：不是。

将领：那是你的兄弟姐妹？

勇士：不是。

将领：你在世还有其他什么亲友，放不下的人？

勇士：都不是。

将领：难不成，你为我们死去的将士流泪？

勇士：更不是，你们该死。

士兵：长官，你听！

将领：你们退下，我会让他死，死前我想弄明白些情况。

士兵：是。

将领：反正你是一定要死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有什么未遂的心愿，我可以帮你代办，不过你要如实地回答我一些问题，你看怎么样？

勇士：不可能。

将领：我劝你想想清楚，要知道，要死的人，几乎是毫无资本的。

士兵：他有资本：砍头之后，他的五脏六腑，四肢躯干，都会让我们的猎犬瓜分一空！

将领：闭嘴！

士兵：对不起，长官。

将领：给你一分钟想一下，想好回答我，我不着急。

勇士：好的，我答应你。

将领：好，先说遗愿吧，我会尽力帮你办到。

勇士：你能保证你的问题，我一定都知道吗？

将领：和死人计较一点得失没意思，你不知道算我栽了，怎么样？

勇士：希望你在下属面前没有虚言。

将领：言出必行。

勇士：如果你们攻进中原，途径我老家省城的时候，记得去翠香楼给一位叫鸣琴的姑娘捎句话：说我已经死了。

将领：又是女人。好的。

勇士：问吧。

将领：他们让你们做死士，给的条件是什么？

勇士：没条件。

将领：你不厚道，我都答应你了，你连句实话都没有。

勇士：就是没有。

将领：想想看吧，俘虏不是你一个，我们要是从其他死士那里问出点什么，我们还要不要去翠香楼呢？

勇士：30两黄金，替老家妇孺安顿下半辈子，在老家立座丰碑。没了。

将领：杀敌数量有说法吗？

勇士：没有，多多益善，反正杀到最后基本都是一死。

将领：我问完了——可以动手了。

勇士：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们可不能出尔反尔啊！

将领：放心，我们一定能攻进中原，也一定会途径省城，至于翠香楼，我们也会考虑。

士兵：是的，而且一定会去找那位鸣琴。

【将领士兵相视而笑】

勇士：你们这群无赖，畜生！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们不得好死！

将领：现在不得好死的，是你吧？

勇士：早知道我就自己抹脖子，真后悔没多杀你们几个！

将领：慢着！

士兵：长官，又怎么了？

将领：不能杀！

士兵：为什么？

将领：生擒的死士多少个？

士兵：七八十个。

将领：现在何处？

士兵：都在营外，捆绑齐备，等这个结束，一个个来。

将领：快，把他们拉过来！

士兵：这•••

将领：快去！

勇士：畜生，要杀就杀，瞎折腾什么？老子就看出来你不敢！

将领：呵呵，稍安勿躁。

【士兵带受擒死士至，众皆双手被缚】

将领：30两黄金，老婆孩子有个活路，老家立座石碑，你们就值这些？告诉你们，你们被骗了，当官的谁没有一堆库银，谁不能保一堆妇女儿童活命，谁不会找人刻几座石碑？这些条件就把你们的命打发了？你们就这么不值钱？之所以说你们被骗是因为：你们死都死了，他履不履行承诺你们谁知道？难道指望你们妻儿老小给你们托梦告诉你们真假？银子可能会给，石碑看情况吧，如果他们守得住进攻；但是你们妻儿的性命，谁能保证？告诉你们：我们大军全力进攻，誓师北上，他们如果看苗头不好，肯定一股脑儿地往北逃命，到时候别说你们家属，就连跟他们沾亲的熟人朋友都顾不了，所以，难道你们胳膊上的脑袋，就换来30两银子，一座石碑，还有一个无法兑现的谎言？

勇士：这•••我凭什么信你？无论他兑不兑现，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不用你们蛮兵瞎猜测！

将领：是的，一边是告诉你们真相，而且可以解救你们的敌军，一边是将你们深深欺骗，只把你们当做赴死的棋子的老家官府，你们还是义无反顾地相信后者对吗？

勇士：要杀就杀！

勇士2：大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勇士3：其实我来之前，就隐约听到了一点这里边的事•••

勇士4：什么事？

勇士5：如果反攻不力，他们可能连夜撤逃•••

勇士：啊，那我们的家眷呢？

勇士2：不知道。

勇士3：不知道。

将领：而且，翠香楼的鸣琴姑娘，是不是更难说了？

勇士：你想怎么样？

将领：不想怎么样，各位既是死士，肯定对你们官府誓死效忠死而后已，那么我的话已经说完，你们死在我军刀下定是屈辱，现在各个给你们松绑，赐刀一柄，你们如果愿意，可以自行了结，我定不阻拦。

【士兵为他们松绑，然后扔刀一柄】

【勇士们面面相觑，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勇士：他什么意思？

勇士2：让我们死？是不是吓唬我们呢？

勇士3：难道我们死给他看？

勇士4：关键是他说的对啊，我们死了白死，老家妻儿谁管呢？

勇士5：要不我们和他谈谈？

勇士：谈什么？

勇士1：谈谈条件啊。

勇士2：我们有什么条件好谈？命都在人家手里。

勇士：是不是应该想个办法：怎么能利用他们保全自己家人？咱们探探他口风，看我们能不能跟他达成什么交易。

众勇士：好！

勇士：长官•••

士兵：长官也是你叫的？

将领：（制止手势）你说吧。

勇士：对不起，杀了你们这么多人。

将领：你说。

勇士：可关键，我们也没给你们带来实质性伤害，你们北上的势头与日俱增，反正我们的命握在您手里，您要是想杀我们没有二话，我们死有余辜！不过，你们北上攻打我军，未必熟悉地形，如果你们不计前嫌的话•••

将领：我们有侦察部队，有潜伏内线。

勇士：那就是用不到我们了？

将领：是的，不仅如此，你们的家眷也未必幸免，刀枪无眼，我军将士也认不得各位的妻儿，所以•••

勇士：你到底要我们怎么样？

勇士们：是啊，要我们怎么样？

将领：各位，你们囚于我处，有吃有喝，你们吃得惯吗？

【勇士们沉默】

将领：哪里都能活着，哪里都能死，对吗？你我同国不同族，在哪里不都是生死一场，难道真犯得着为不认识的官府首领卖命，把妻儿老小都搭上？

勇士：你的意思？

将领：明日进攻前，你们可将各自村寨地址详细告知，我军进攻所经该地时，必小心留意，用心安抚，严禁侵扰。此外，还会对各位的家眷格外留意厚待，赐予银两，免其受惊。

勇士：这•••太好了！

勇士们：太好了，谢谢长官！

【勇士们先后倒地跪谢】

将领：各位还有哪些要嘱托的，可趁现在一并告知，我必嘱托将士在行进途中一一代办，绝无推脱敷衍，比如这位壮士要让我们去翠香楼，给某位姑娘捎信，我们也不会推脱，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呵呵，而且，那个信应该也失效了，对吧。

勇士：谢谢长官。

勇士2：长官，军队行至我们村落时，能不能麻烦不要踏坏我家的庄稼？

将领：可以。

勇士3：长官，邻村的王二寡妇是我相好，也请将士们不要伤害她好吗？

将领：可以。

勇士4：长官，我的老母亲年逾七旬，恳请将士们不要为难她，不要惊吓到她，可以吗？

将领：难得你一片孝心，可以。你们的要求，统统可以，我必如实转告将士，让他们细心照办。

勇士：谢谢长官，千恩万谢！（扭头轻声对同伴）这长官真够意思，不杀咱们，还保全咱们妻儿老小，还能了却咱们心愿，还说什么？

勇士们：就是就是，真不赖！

将领：不过，有点小忙，可能麻烦你们帮一下。

勇士：长官尽管吩咐！

将领：这点忙一点都不难，不过除了你们，没人能办得到！

勇士们：长官尽管吩咐！

将领：其实，无论你们帮不帮这个忙，你们的亲属家眷，你们的个人心愿，我军都会悉心照办，所以，出于对各位能力和诚意的尊重，我决定还是说一下。

勇士们：长官尽管吩咐！！！

勇士：长官，请您快说吧，我们本来都是要死的人了，有什么忙，我们一定全力照办！

勇士们：对，一定全力照办！

将领：其实这个忙，一点都不难，真的，对你们来说，简直轻车熟路，易如反掌！

勇士：到底是什么？

将领：做死士，杀人。

勇士：杀谁？

【将领将手指向中原方向】

【勇士当中有人吞声坐倒】

勇士：让我们杀自己人？

将领：对，他们是自己人，你们倒戈一击一定是大逆不道，那些已经北逃的官府一定会对你们恨之入骨，更不可能把英雄碑和妻儿后半生的安顿，给你们兑现了！可是，你们如果不杀呢？他就会给你们英雄碑了，就能安顿你们妻儿下半生了吗？

勇士：这•••

将领：你们去杀，只会让我们的军队更快入主中原，踏平贼兵，更快地保护你们的妻儿老小，更快让你们去翠香楼，去隔壁村庄，去自家田地完成心愿，不是吗？

勇士：长官说的有理啊。

勇士2：是啊，我们拼死拼活，给他卖命，到头来我们的死活，家人的死活，谁管呢？

勇士：谢谢长官，我们一定照办，什么时候动手？

勇士们：是的，什么时候动手？

将领：先别忙，各位壮士，我先给你们找地方安顿下来，今晚陪同我们三军将士一起喝壮行酒，明天一早准时动身，你们作为先发部队，各领军令状，誓死杀敌，以死明义！

勇士：明白，谢长官！

勇士们：明白，谢长官！

将领：下去吧，来人，先去给壮士们安顿住处！

士兵：是，长官！

【士兵领勇士们下】

将领：来人。

【参谋上】

参谋：长官。

将领：我军将士，死于死士之手已有多少？

参谋：计176名。

将领：哦，截至当前，敌军死伤人数在册多少？

参谋：计二十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二名。

将领：下去吧。

参谋：哦，是，长官。

【将领看着勇士们下去的方向，长长叹息，深深低头】

将领：唉•••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