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第一次独自一人在凌晨一点去街边吃大排档,穿着碎花裙子,踩着 恨天高,披头散发,招摇过市。
她指着一条翻着肚皮的金鱼说,老板,就它了。
装死的金鱼吓得一个激灵翻身沉到了缸底。
距离上一次酩酊大醉已经过去了八年。
父母一次次的在催,她实在是个乖乖女,不忤逆不反抗,相亲现场已经是个常客。主持人说,你要不直接来我们公司干吧。她摆了摆手推脱,不不不,我能看透人心的,怕忍不住棒打鸳鸯。
您可真幽默。
她心想,这是幽默么?我真的干的出来啊。
父母渐渐放弃了,他们开始任由她胡作非为。
她哥进了她的出租屋,看见了满墙壁窦靖童的海报,忍不住打开了她的抽屉,里面是《阿黛尔的生活》。他装作声色自若的样子,指着饭桌上的残羹说:“老妹,你看看你,天天吃的都是些啥,走!哥带你去吃大餐。”
她笑眯眯地挽着他的胳膊说,那敢情好,你就等着被狠狠宰一顿吧。
出了门没两步却拐进了沙县。他哥愣了一下,心里一暖,热泪差点涌出来,妹妹到底是懂事了。
父母经过了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双双沉默了。父亲说,我同她讲,母亲说,我是女人,我来。
没事的,女儿,领她回家吧,我就当养了两个宝贝儿,想想也不亏呢。
母亲红着眼眶说,浑身颤抖着。
“说到底我们还有个儿子,传宗接代的事情就交给他,也就无憾了,女儿,唉,任她折腾去吧。”
墙角一只壁虎得意地冲她挤眉弄眼。
她弯腰抽出脚上的人字拖,作势欲打。壁虎七扭八扭灰溜溜地落荒而逃,临了留下一节尾巴还在跳着探戈。
哥哥看火候已到,慢悠悠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拍了拍她的肩膀:“nothing,nothing is problem,我老妹的眼光不会差,老子以后出门,左拥右抱不亦快哉。”
一秒后气氛更尴尬了。
她看了他两眼,伸出了右手,亲爱的哥哥,出租屋钥匙,谢谢,我决定再纳一门妾。
海报是他贴的啊,DVD也是他刻的啊,他的喜好我管他作甚。
可他也不是基佬,床上猛张飞怎么可能是gay呢。
她脸色潮红,心想,罪过罪过,食色性也,阿弥陀佛。
红尾的金鱼鼓起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它处心积虑谋划了许久,甚至摒弃了与生俱来的洁癖有了同下水道同归于尽的勇气,女孩的一句话将它打回了原形。小男孩胡乱抹了两把涕泪,围着鱼缸欢呼雀跃,它更加无精打采了,五五开的生机转瞬即逝,鱼生真是命运多舛。
矮树丛边一只大花猫“嘎吱嘎吱”地刨着树根,眼珠子散发着妖冶的蓝光,嘴角淌着口水。
她若有所思,泪眼婆娑地对老板说,您就答应流浪猫吧,它可是灌了整整一茶壶的凉水,憋了一天的尿,只是想要给金鱼一个温暖的家。你看,它正在给它水里的兄弟拾掇泡澡的浴缸呢。您就行行好圆了一个穷困慈善家的梦想呗。
老板翻了个白眼。
“去他娘的浴缸,明明是埋尸地,不不不!是衣冠冢。我上辈子一定欠了你很多钱!”
金鱼一个猛子扎进水藻里打算下辈子也不出来了。
“姑娘,别等啦,他不会回来了。”老板叼着一根利群吞云吐雾,眼神忧郁,似何宝荣,“就像我家婆娘一样。”
小男孩恼怒地捧起一把石子一股脑填进了鱼缸。
她嘿嘿地笑着,刚想说话,突然胃里一阵翻滚,吐了。
“避让!避让!何方神圣,竟能借来天地异像,阻我大军攻伐!全军都有,传我令!兵分两路,弃辎重,务必于子时前全员赶赴积食战场,建功立业,便在今朝!逾时未至者,斩!”
她撩了下头发,有些不好意思,抬了下脚,踢倒了一个酒瓶。
“报~!将军!将军!大事不妙!前方山洪突至,将士们伤亡惨重哪!不如。。。不如就此撤军吧!”
“大胆!来人呐!将这厮拿下,妖言惑众扰乱军心者,亦斩!”
“妖后祸国,天降凶兆,今时今日怕是连天也要亡我城南蚁族啊!”
“军师!怎么竟连你也。。。”
“将军!何故如此愚忠,老夫今日愿以一死换众将士苟且,将军莫要再执迷不悟啦!。。。啊!”
“军师!军师!唉!何苦至此啊!末将。。。末将。。。众将士!传我令!就此掉头,护送军师灵柩班师回朝!取。。。取妖后狗命!”
“诺!”
她擦了擦嘴角,盘起了两条腿姿态不雅的坐在了板凳上,又开始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鸡腿,笑眯眯地对老板说:“可是昨天夜里那个前凸后翘的学生妹怕是价格不菲呢。”
“爸爸,学生妹是什么啊?是和小红一样的三好学生么?”小男孩一下就痴了,“她的小红花老多了!
“何宝荣”老脸一红,烟灰抖落了一地,大声嚷嚷着,收摊收摊,今晚生意不做了。
她起身去掏钱包,一枚游戏币掉落了出来,原地转了两圈躺在了地上。她弯腰捡了起来,注视了两秒,回头摸了摸小男孩脑袋,把游戏币塞进了他手里,温柔地说,小朋友,喜欢就要去追哦!这是姐姐送给你的胜利女神币。
喜欢就要去追,可是不爱了呢。
一轮满月高挂在天穹,秋高气爽四个大字乖巧地写在了窗外的万物上。她一个人静静地窝在沙发上,环视着空落落的房间,这种死寂令她内心沉闷无比,无数纷杂的声音却止不住得从四面八方涌将进来,悠悠地荡进她耳朵里。她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大拇指却仍旧死死的不愿松开,直到邻居大妈来敲门。
“没人在家!”她冲着门口大喊。
大门被狠狠踹了两脚,便悄无声息了。大概是去居委会搬救兵了。
“嘭!嘭!嘭!”
“说了!没人在家!”她听见了自己声音里的哭腔。
“小敏,是我,大力。”
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扶着门把,像一根狗尾巴草摇曳着粗犷的身姿。
“这个月营业额破了记录,经理就请兄弟们去吃海鲜。。。”
“沈丽一看到你也去,她当即便拒绝了,只是盛情难却只能一同前往了。”
“是的是的!哎呀,你也知道,这个臭婆娘,就仗着比我早来公司两年,各种看我不爽,各种刁难!离间我的客户不说,还他娘的。。。”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于是,你喝了两杯清酒就准备抽身走人,可偏偏她缠了上来,非要找你比拼酒量。”
“对啊,我想毕竟也是一个公司的,那就随便喝两杯意思一下。。。”
“可是转念一想,家里还有个美娇娘,还是速速回去为妙。”她双手撑着脑袋一脸的天真无暇。
男人一愣,思路险些被打断了。
“啊?。。。对的,对的,然后我就取了外套,打了个的,这不就回来了么。”他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心想,奇怪,你今晚也喝酒了?
她给他抛了个媚眼,笑着说,还算你识相,尔后上前两步替他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右手微不可察地捂住了衣领。
“你忙了一天了也挺累的,先睡吧,我去给你泡杯茶。”
“嘿,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在游戏厅门口哭啊!”
“我爸有外遇了。”
“你怎么知道?”
“我……”
“哈哈哈,我猜你会读心术!”
“啊?……我确实……”
“哎呀不管了,我大力最讨厌漂亮的女孩子哭鼻子了。来!昨晚通了个宵,就剩这一个了,就送给你当作幸运币吧!”
女孩抬起头,全世界都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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