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花朵正在餐厅吃午饭，儿子突然打来电话。儿子很少给自己打电话，有事都是发微信，花朵连忙接了。
“妈，绿豆是你煮的吗？”儿子问。
“是啊。”
“我到家时，屋里都是烟，还有一股糊味儿，壶还烧着呢，水都没了，绿豆都粘在壶底了。”儿子说道。
“天啊！儿子你没事吧？”景腾惊呼。
“我没事，我把电拔了，也开窗放味儿了。”儿子语气倒是没有慌乱。
“真对不起，”花朵觉得自己在儿子面前倒越来越像一个总犯错的孩子，“我以为电水壶是水开了以后就会自己关掉呢，它居然没有关吗？”
“对，电水壶是水开了会自己关，可是你在里面放了绿豆啊。”儿子说。
“……对不起……”花朵觉得很丢脸，也心有余悸没酿成大祸。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放下饭便打车回小公寓去查看。
儿子已经上学走了，窗子微微开着，屋里的气味不大，看来儿子做了很好的善后工作。电水壶还放在厨房台面上，绿豆惨兮兮、黑乎乎，面目全非地堆在壶底。
她又看见盘子里还有剩菜，锅已经刷干净了，儿子果然说到做到。
花朵觉得自己真是愧对一个母亲的称谓，看着一周以来都没有认真打扫过的房间，她决定趁着午休时间做一个彻底地打扫。
换了衣服，先对电水壶做了个清理，光是“壶豆分离”，就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然后是清理台面、地面、卫生间……这时候电话响起来：
“花姐，你在哪儿呢？下午的经理会议你忘了吗？”电话是尹红打来。
花朵的脑袋一大，糟了！自己居然把每周五下午的例会忘记了！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经理会议就是两点召开。花朵让尹红给自己请十分钟的假，丢了手里的抹布，套上外套，下楼打车就往公司赶。
赶到时经理会议已经开始，花朵尽量调匀自己的呼吸，坐到了座位上。她对面的工程部经理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
因为未做准备，花朵凭着记忆将本周的人事情况和重点工作做了汇报，虽然略有含糊，还算说得过去。
会议结束，折腾了一中午、手脚酸软的花朵最后一个站起来离开会议室，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才在门口的镜子前站定，她就“啊！”地惊呼了一声！
镜子里的自己套着亚麻色羊绒外衣，外衣里是一件淡蓝翻领带蕾丝花边的家居睡衣，更可恶的是睡衣的下襟滴着几滴污渍，像是刷壶时滴落下来的糊掉的绿豆残汁。
她被击溃在镜子前，理解了工程部经理的那一眼。多亏自己刚才在家里因为怕麻烦没有换裤子，否则她恐怕也会穿着睡裤跑出来了。
小杜坐在桌子后托腮看着她。
还是尹红体贴，安慰她说：“现在流行睡衣风，你不说他们以为你是时尚呢，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没看见。”
站在路边打车、从公司的大厅进来、电梯一楼坐到十楼……怎么会没人看见？整日给人培训“自律”的人事兼培训经理，居然如此失仪，真是“啪啪”打脸！
小杜忍不住说了实话：“花姐，我发现你最近特别……不修边幅，虽然女人上了年纪，该打扮还是要打扮。你没发现，女人说老就是一瞬间的事吗？”
花朵仿佛受了一拳，直击心脏。
尹红忙圆场：“你说什么呢？你没发现花姐比同龄人都年轻吗？花姐就是一个人轻闲惯了，现在需要照顾孩子，忙不过来了而已。要不，花姐，跟儿子商量商量，还是让他姥爷照顾他吧。”
小杜没觉知地补刀：“我第一次见花姐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可是岁月是把杀猪刀，这是自然决定的，也不能怪女人啊。”
花朵咬咬牙，看着自己一身的怪异狼狈，回了座位。
下班前，母亲给花朵打来电话：“孩子今天回这边来吧？你爸买了菜，正准备给孩子做饭。你爸让我问你，能不能让他中午去给孩子做一顿饭，做完了他就走。他这一周没着没落的，看着怪可怜。”
花朵说：“问过孩子的意见吗？他怎么说？”
母亲说：“孩子说不愿意，所以让你劝劝孩子啊！孩子是你爸一手带大的，一时不用他，他太失落了，又没意思，说要找地方打工去呢。”
花朵劝道：“妈，孩子现在正是叛逆期，他需要自己的空间，也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儿其实怨我，是我没尽责任把孩子丢给你们了。离开了孩子失落，我特别理解我爸的心情，也挺内疚的，可是我们不能把这种压力加给孩子，他正是学习和成长的关键期，我怕过度关注会让他更逆反，万一影响了他的心态，我们都后悔，对孩子也是一生的影响。”
母亲叹了口气。
花朵说：“妈，你别叹气啊，不能我爸这样儿您就跟着这样儿，你得劝劝他，宽解他。”
母亲没再说什么，无奈地挂了电话。
花朵知道父母完全有理由埋怨自己，自己不光做母亲失职，做女儿她也是极不合格的。她同样理解一个青春期孩子的想法，她深记自己的青春期，她不愿意儿子一生中拥有一个纠结、痛苦的青春期。而父母的感受她能理解，却又不能完全体会，可能因为她还没有到那个年纪吧，但终有一天自己会到那个年纪的——小杜说的何尝不对呢。
儿子终究还是没有回姥姥、姥爷家，母亲来电话说：“你爸做了一半儿的菜，听说孩子不回来便放下了。”
花朵心里一阵阵的发酸与自责。
周六、周日两天，花朵分别为半月前就预约的两家私企做了领导力培训，这两天早餐都吃的豆浆油条，中午给儿子叫的外卖，只有周六晚上母子二人在家里吃了顿火锅，饭后又相对而坐，边聊天边喝了茶。
花朵问：“儿子，你为什么不愿意你姥爷去陪你？给你做饭？”
儿子说：“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是你姥爷太关注你了吗?让你觉得没有自己的空间？”花朵问。
“就是。”儿子答。
“儿子，让你中午吃早上就做好的饭，是不是有点儿太过份了？”花朵又说。
“还行。”儿子说，“我说了，我不在乎吃的。”
“你姥爷有点儿失落，你记得打电话安慰一下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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