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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过年了，凤儿的家还没有收拾。进门后，堆积起来的东西让我感觉混乱又压抑。凤儿的家并不小，大概三百平，然而还是每一层楼都显得有些乱。物件被放在常见或者不常见的地方，也不知道多久能用上一次，亦或是再也不会被记起来。十年以上岁数的沙发家具，仍然在角落里，发挥着并不是很必要的作用。我总说，要得会扔，才能保持整洁。凤儿说：“曾经过过苦日子，现在的东西总舍不得扔，觉得物尽其用，也许什么时候还能用上。”狠不下心扔东西的她顺理成章的让我收拾起来，仅一个客厅，我就收出三大麻蛇袋子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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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儿以前是个学霸，初中毕业的那年分数已达中专。为什么说上了专科还是学霸呢？因为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能上中专称得上学霸了。中专毕业生包分配工作，这是大多数农民渴望的铁饭碗。只是中间，还出了点小问题。凤儿在家等着中专录取通知书，一直等到了高中学校开学一个月后，突然发现，自己的名额被掉包了。有人顶替自己上了中专，而凤儿只能继续上高中了。凤儿第一次离开了家，到县城去上高中。课程本就落后一个多月，加上背井离乡的苦楚，凤儿哭着想回家。她还有个没上过高中的姐姐——小玉。小玉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做民办老师，代课老师未转正之前，日子很难过。小玉到过极其偏僻的寨子，一师一校。某些村落全是壮族，为了教学，甚至学会壮语。周末走着路回到镇上家中，周日又带着干粮回学校。因为日子艰苦，凤儿的父亲坚决让她上高中考大学，别再过这样的苦日子。
高中毕业后，凤儿到了省城上大学，收获了许多毕生的友谊和师长的赞赏。数学系第一名成绩的她本可以到师大继续进修，考虑家中经济负担迟迟没有做下决定。等收到父亲“支持修读”的电报时，却已经错失名额了。以前高中两年制，凤儿这一届是第一届三年制高中毕业生。所以凤儿回家这一年没有应届本科生，本想至少可以分配到县城，却不料当时的机会，是留给有背景的人。她受着委屈，到了乡镇工作。她说，其实那个时候，已经对社会没有什么希望和憧憬了，觉得一切都很黑暗。她没日没夜的工作、干农活。担负弟弟妹妹的学杂费，闲下来就到地里闷着，晒着太阳流着汗。我知道在那之前，她的皮肤是很白很白的，不然我怎么也挺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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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兜兜转转，后来在县城定居。她也一直没谈过恋爱，直到遇到了后来的丈夫。赶着晚婚的车，在三十岁到来前结了婚，生了个漂亮的小女孩。三口之家，从买下小房子，再到建了大房子，还买了车子、商铺，又在新城买了新房子。她说，靠着两只拳头，自己的力量，能在这片土地站稳脚跟，很不容易。我还记得大概是03年前后，电脑刚开始走进人们生活的时候，凤儿家里也买了一个“大屁股”的电脑。当时，夜色很温和，他们三个人，推着电脑桌，没有打车。一路，一路推着电脑桌回家，我记得当时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我总说，她一辈子都在为别人活，考虑自己的发展却是太少了。
青年时代为了父母家庭放弃似锦前程。结了婚，又为了孩子而活。等到孩子终于长大——还算是能为社会做点贡献的好人，老父亲又生病了，将父亲接到家中，生活的重心全都移到父亲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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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在过去是不是也有一颗少女心或者是浪迹天涯的梦。当她出现在我的生命中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这样坚毅、善良。她很努力的用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刚强的保护自己爱的人。无论是夜晚路灯下，晚自习结束后，孤零零背着睡着的女儿回家。还是几次救护车直接将老父亲送到省城医院路途中的揪心和绝望。我总说，无论是做子女、做妻子还是做母亲，我可能都不会做到她这个地步。
凤儿现在躺在我身边睡着了，她是我老妈。而小玉嘛，是我姨妈，已经退休了，房子就建在我家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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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过年聚在一起，大人们总爱说小时候的苦日子。没肉吃，没新衣服穿等等，意在让我们懂得感恩小小年纪就能过上他们当初梦寐以求的日子。直到慢慢长大，才明白每一代人都有独特的气质。
我们的父辈，大多摸爬滚打的前进。经历过文革、迎着改革开放的新风、竭力跟上互联网时代的步伐。他们的成长是自制煤油灯到电灯，是告别物质匮乏，也是自写信到微信群。
他们并不在意能不能穿上AJ的篮球鞋，也不在乎能不能用神仙水敷脸。我几乎从未见过他们的“丧”，他们也没时间矫情。看着我的父母仍然风风火火，我心想：真好！希望他们能一直这么风风火火，希望我妈叫我起床的分贝永远都不小下去。他们太接地气，接地气得让人怀疑他们是否有着怀抱英雄主义的青年时代。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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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嘲笑中年人的油腻，有人不耐烦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自信，对“懂得生活懂得爱，有品位有质感”的自信。
我们踩在父辈的肩膀上，理所应当看到了更大更广阔的世界。他们的努力是为了生存，而我们的努力是为了实现幸福。很厉害吗？是，他们很厉害，为自己的儿女建立了不错的平台或者至少断了后顾之忧，让儿女有资格追求幸福。而并不是每一个高呼着“平等自由与爱”的年轻人都很厉害。
又是一年春节，做个懂得理解和爱的儿女，会很酷。
反正201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都说了，能穿越时空的还有爱。因为有爱，所以可以慢慢理解。
爱嘛，是多巴胺，是费洛蒙，是心跳的正弦函数，是神经电流的二进制编码，也是更多、更大、更无法形容也无理可依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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