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给你写情书（九）

在我宿舍办公桌上方墙壁上，贴着一张油画印刷品。稀疏的树林，葱绿的草地，一个白色衬衣小伙子半躺在草地上，一位白色衣裙的姑娘倚靠在小伙子身上。这是油画的全部内容，代表着我对爱情的理解和向往。我一点都没有考虑将来具体的生活问题，只希望拥有静谧的二人世界。

明芳是会生气但不记仇，偶尔忧愁但不放心上的人。她的忧愁就像晴天的乌云，停留一会儿就飘散了。她的性格决定她永远不会得忧郁症。所以，我在诗中说她“天生不爱烦恼”。

那个年代，谈恋爱不像现在这么公开和随便，明明是两情相悦的美事，偏偏有点儿羞于见人。我的某个朋友谈恋爱，就闹出和他女友在街上溜达，各走一边，平行前进的笑话，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是当年恋爱的流行形式。

和我同宿舍的杨、郑二位老师隐约知道我谈恋爱了，由于没有得到我的确认，只能“隐约”而已。所以，当我把恋情告诉他们的时候，他们仍然吃了一惊。他们是我的好友，我要求替我保密。这是那个时代的特点，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太理解。

月亮诗人：你好！

来信赏到，很好！我调皮鬼，你坏蛋。你知道坏蛋含有一种什么化学元素吗？那就是硫化氢（H2S），这种气体特别毒，除了我以外，什么人都害怕。

星期六晚上我的感觉和你一样，我真想到外面走走，可是到处都不是我们的天地，人太多了，像你说的那样，摩肩擦踵都是人，有时候看得头昏脑涨。

我喜欢晚上，天上挂满星星和一个月亮，还有喜欢大海边的岩石，也喜欢你那幅油画，我也有一幅，但是你看不到，感到奇怪吗？

你还想当医生，也好，可还没入门，没有对症下药。人都有个性，凭我对你的了解，我们性格不同，那么涨潮的时间也就不同，我相信我们之间不会充满硝烟味，对吗？

我现在感觉到，历史越读越有味道。比较善于总结，例如：社会性质要改变或要改朝换代，都是政治、经济腐败，官场贪污盛行。我看，当今的官场是不是跟上面有点雷同。写这些有点危险，要是有一天你被打成什么派，我的信被查出来时，你被批斗，我可要当陪斗，不写了。

我每当写作文时，都感到非常吃力，老师一布置作文时，我心里就紧张。写作文好像是负担，越负担越不想写。以前我写信也是一样，认为写信是个负担，不喜欢写信，而近来就不一样，写信认为很简单。本来昨晚要回信，可是上英语上到十点多，今天早上五点多又要早读，没办法，只有这时候才能写。

星期四晚上到你家，但要跟班主任商量，按原则办事，以后有话可说，可是不管他批准不批准，我走我的。（以后他要是问我，那天晚上到哪里去，我就说到林旭山家里）。

                                    祝

不遇乌云

                                 小夜莺

                       84、10、30  中午    

小夜莺：好！

本来不给你写信，因为我昨天挺累，也因为你要“邮票”，可我，并不想把邮票给你。今天精神好了，就想给你写，也许像你所说的喜欢在你的什么朋友（我已经忘记她的名字）家门口有事没事喊几声，我就是这么坏。

告诉你一件事，星期六下午我和郑、杨二位老师一起去陈城三中，路上，他们又问那位送信的学生是谁？（以前他们问了好几次），我想了想，突然说：“是明芳的弟弟。”“明芳？！噢……啊！是真的？”他们大吃一惊，等平静下来，他们又问：“是你找上她，还是她找上你？”我说：“都有。这两者之间意义不大，感情的东西是平等的。反正我喜欢她。”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很了解他们二位的为人，他们是会为我们保密的，不过我特别叮咛他们不要让另一位老师知道，因为我也是了解他的。我想，我们是光明正大的。其实，当你向我说从很早就想给我写信时，我心里就想：早知道你这样，我会找你的，你生气吗？

你说我当医生还没有入门，我承认，而且对某些事情显得特别笨，尤其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我弟弟告诉我一个笑话：有个没病装病的人，为了考验医生高明与否，说肚子莫名其妙地痛，医生说没病，他硬说有。医生只好开一些药给他吃，吃了以后真病了，医生又开一些药给他吃，才好起来。

我想，有些事情本来很简单，但七弄八弄却变得很复杂，拿自己的身体去考验医生，除了自寻苦吃，没有任何意义，你说对不对。

对了，差点忘记，你说写诗，我想最好由你来写，只要有感情，都可以当诗人，诗必须“晓之以情”，内容由你。

再见！星期六。再见！可爱的小夜莺！

                                         月亮诗人

                                      84、11、5 夜

月亮诗人：你好！

你不给我写信，我就知道你有没有写。我在星期天给你写了一封信，可就是不寄给你。是真的调皮，还是鬼东西？

你知道那封信坐在什么地方写的吗？你猜猜看？在我最爱的地方。我平时经常说过，星期天我一个人傻傻地坐在那儿，想东想西，有时想得非常美好，世界上再也没有一点尘埃，到处洁白无瑕。有时想到悲哀的事情，就认为世界黯淡无光，什么都没有希望。你坏，不想你，却偏偏赶不掉，幻想得很远很远。有时想得不好意思，上帝保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有时还真想笑出来，但是，自己一个人怎么敢好意思笑出声音。如果你在我旁边，我会吃吃地笑，你呢？会感到莫名其妙，在猜我笑什么。

郑老师和杨老师大吃一惊，才好呢！我本来就要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可是考虑到还在补习。你知道谷建芬作曲的一首歌吗？《你的心事我知道》，我才不相信我的心事别人会知道，我还可以完全否定，我的心事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你在内）。他们会为我们保密，那可要谢谢你，也为你高兴，交上诚实的朋友。

人很怪，特别是感情的东西。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对你好像有另外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又说不出来。毕业后就要给你写信，可是又过了一年。这一年中多洒了一些毛毛细雨，这些细雨我不怕，相反还喜欢，有点爱惜的心情。我要是让你早知道，我才不高兴。你说当你收到那封信时，感到非常奇怪。

那个病人真有意思，拿命开玩笑，世界上最可怕的是愚蠢。愚蠢的又都遇到难事（本来很简单），我才不当愚蠢的种子。

你叫我写诗，这对我来说，可是大难题了，我不敢写，会笑死你的。

啊！月亮，今晚该是圆月吧！

夜莺将尽情地为你歌唱，

但她那忧淡的声音，

只有你，明媚的月亮，

才能听出她的话语。

                                        祝

美好！

                                   小夜莺

                                  84、11、6

我的小夜莺：你好！

我更想你，尤其是昨天，整天没课，也不知道都做些什么。不想备课，书也懒得看，只是一味想你，差一点写信叫你来，又想起你在期中考，只好作罢。今天好一点，上午下午都监考，冲淡一些，要不是你在补习，我要让你每天都在我身旁。我想，你以后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到宿舍来，郑、杨二位老师会欢迎你的，而且，他们会主动离开。

你的诗写得真好，我太高兴了，一分钟就背起来，但愿我们俩个就像你诗中写得那样，你要学诗，我当然高兴，不过，你现在补习，似不适宜。

昨天我想来想去，觉得有一事对不起你。就是辅导你的事，你一定知道，后来几次见面，我都对你辅导很少，这不是我的本意。每次都想应该好好补课一下，可是当你来时，不知鬼迷心窍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满心愉快，其他事情好像都是干扰，真对不起你呀！我违背了当初的诺言。

当时我只想帮助你，可没有想到会这么喜欢你。真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也许是因为这种感情作怪，所以把补课的事情疏忽了，我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昨天我可想得很远很远，想以后星期天不再乱跑，让我们两个随便在什么地方呆着，想到我要亲你拥抱你（写道这里，感到脸在发烧），想到以后当我很累的时候，就靠在你的肩膀美美睡一觉，还有……，想得真多啊！我感到幸福极了。心在砰砰跳，我甚至有点慌，以前可不曾这样啊！

你谈补习、工作的苦恼，这个问题我也考虑过，写起来很长，等见面时再谈，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希望你不要想得太多，越多越苦恼，我知道你是有理想的人。

接到你的来信，马上给你写信，可能都是一些胡说八道的话，不要笑我，我怎么想就怎么写。

                                 祝

幸福

                                旭山

                  84、11、8 下午5点4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