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火”芙蕖在它最适合的时期绽放出那份属于花的芳华来,像极了一位即将出嫁的美人。在出嫁前总会带有一点焦灼,一点匆忙面对的将会是命运这一块磨刀石,开始磨炼起人生的下一段路程,其中多余的棱角总要被磨圆,所谓的幸福那么这将毫无疑问,是建立在寻找这场人生旅途的挫折上,而这之前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将化思想与肉体上的疤痕也是所有幸福的前提。
雨后满池子的荷叶,几乎像是同一时期,同一时日映入眼前的。倘若这池子所有野鸭爬上岸,钻入芦苇丛中。再跑进去,几对鸳鸯,手巧一点的人会在扇面上绣上一幅《雨后鸳鸯戏水图》。
在用芦苇和毛竹搭建的简陋席棚上二舅爷从蕴藏着小芭蕉的美梦中醒来。虽然一夜的雨打乱了所有的思绪,婚嫁的事是一天都不能耽搁的。属巳时时,大雾全部消散,烈日当空。大舅和奶奶整宿没睡,都等着这门带着财运的亲事送上门来。不一会儿望着被绿荫包裹的横东山脉一直到田野,一支浩浩荡荡的送亲走了过来。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的是陈凤的继父,神气扬扬的坐着马车前。这嫁女儿倒不如成了他发财还债的美梦。到陈家门前,徐昌长一脸坏笑对着他说道:
“亲家,我把闺女给你带来了。你可能不能打框语啊!”
“我活了七十多年,从来都不给别人说假。”
“那亲家你一定要帮帮我啊!”
“帮什么?”
“您在二十五年前可许诺过我叔将来如果有了孙子,您给三十大洋,有了孙女你给十五块大洋。这字据可都在这!”
大舅爷眉心紧锁,仔细的回忆起二十五年前的事情来。在回忆里确实有过这事,大舅爷也没有想赖掉这个承诺,只能先答应下来等事办完以后再找人要回来。
“十五大洋,可以待会儿我让阿福给你送过去。”
“哎呀!亲家你有所不知啊。”徐昌长从眼眶里急出眼泪来,十分委屈的向他说道:
“都怪我最近运气不大好!跟人赌钱把钱差不多全输光了不说,还把在城里田宅都输了三房,眼下我只有能指望您了!我只有这一个闺女,你还是个大地主别人会为你卖命,而像我这个苦命人快六十了连个能照顾的人都没有。亲家您还是施舍给点我吧!至少别让我在冬天的时候冻死。”
听到这,陈道伯直接向他吐了口唾沫。大骂他是一个“穷叫花子”并直言这是为了自家能否传宗接代和他那几套田宅才肯叫孙子娶他女儿。最后陈道伯还是准备立了字据,毕竟传宗接代是他余生中最后一个使命。
“八十大洋!今天过了你就走。”
“那也不够我还债的,除这外我还欠了人家烟馆二十块大洋。人家上门来催钱没办法我又把凤儿她娘留给她唯一的一件遗物给抵了去,现在他们又说这两天再不把钱交齐了他们就要强抢风儿,这点钱连犒劳这些送亲的都不够。”
陈道伯对着他怒斥道:“徐昌长啊!徐昌长!你这个对不起祖宗的东西早在五六年前就警告过你。洋鬼子的脏东西咱可碰不得,你现在又落得这个下场是你的因果报应!我这家族里怎么多出个你这个东西。”
陈老爷子气的再次咳嗽起来,震耳欲聋的欢庆声被突如其来的怒气给顿时寂静下来。奶奶听到声响从大堂里走了出来,二舅爷也牵着毛驴走了过来。
“怎得个事!徐昌长你又想搞什么事!”奶奶说道。
“哎呀!亲家母这回您一定要帮我。”说完这话徐昌长立刻瘫倒在地上,像个癫痫患者发病一般并且一直喘着大气。随行的有一个是他的小侄子给他拿来了用来吸食鸦片的烟枪,猛吸了两口后发白的眼睛开始黄皱起来像极了一位患着百日咳和麻风病人的模样。
“你看自个儿,都成什么鬼样了。”
“滚出去!徐昌长你上次被你赖掉了埋老婆的丧葬费这笔账我倒是和你算算,还我八十块大洋来。”二舅爷陈道椽右手松开栓着毛驴背部的缰绳,左手就捡起一杆浓绿的竹条往他的双肩,脊梁骨狠狠地抽去,不一会儿就被打的血肉模糊,衣服被打成了碎布。可这徐昌长还不依不饶,两手放在奶奶的裹脚前露出那呈黑紫色并且还严重溃烂的十指苦苦哀求她能多“施舍”一点。她毫不客气直接向徐昌长的脑门踢上了一脚,并且还骂着“不是娘养的”这下他的继女陈凤可急眼了扯了红盖头从轿子上跑了下来,还栽了一个跟头,这时候的陈凤阿姨还是一位二十出头的长的十分标致,像极了一个夏雨午后所绽放的雨后芙蓉。十分地有朝气与活力,没有一个男人不向她投来爱慕之心。只见她在空中挥舞的竹条下将徐昌长夺了过去,自己吃了几鞭子。这一幕幕全被我父亲看眼里,却又帮不上一点忙。
陈凤将他继父搀扶起,流着泪对他们一帮人骂道:“怎么结个婚,连彩礼都没要到还被你们数落一顿。这让我家的面子往哪搁,简直是没有天理这就是你们家的处世之道吗?”
大舅听完后更恼火起来:“丫头片子,胡说八道!要不是看在你死去的爷爷和娘的份上我今天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怎么您还想打我不成!这婚我不结了。”
只见大舅爷气得手筋暴起,拿出了拐杖,就想打她,一群二三十岁的壮小伙都拉不住大舅爷心里的那团怒火。奶奶隔空指着她鼻梁说道:
“陈凤丫头你休要胡语,在你还是娃娃的时候就定下了这门婚事。要不是看在你爷的面子上,谁会来劝!能让你风光嫁进来就很不错了。”
“还没过门,这不做数俺都还没同意呢!”
“嘿!你这丫头太不像话了,订娃娃亲那会儿我陈家下了彩礼,现在你又明媚录取了我又给了你家二担米粮,五斤猪肉和半盆猪油,彩礼都下了你还敢不过门!”陈凤一扭头就抓住她继父徐昌长的衣领含着泪说道:
“徐昌长!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谁知道换来的是徐昌长轻蔑的神情,并且说了一句话让陈凤彻底寒心:
“不是不告诉你,谁让你爹最近运气这么差!把这些米粮全部换成烟了,那五斤猪肉我卖了三斤给东市的一个叫什么白瘸子的屠夫换了五块大洋,剩下两斤我当酒喝了。那猪油可是块宝,整整七块大洋啊!这些加起来够买你一个妇道人家了。”陈凤阿姨愤怒极了往他的胸口狠狠砸去,众人一阵耻笑更是有一个留着大长辫的老人走了过来就议论道:“新媳妇嫁进门都要像新官上任一样要经历三把火,这姑娘是直接往火坑里跳啊!”听到这奶奶可坐不住了,要让徐昌长退回全部的彩礼包括所欠下的所有大洋和几件银器。
这下徐昌长慌了动手打了陈凤一耳光,并大声喝斥:“你当我们家和陈家一样是地主!我连你娘留给你的翡翠镯子都抵在那了,我唯独没舍得把你卖掉。赶快给我跪下!”这下真是彻彻底底的将陈凤的心给寒透了,眼前突然一黑坐在地上,但很快将震惊转变为怒火一脚踢开跪着的徐昌长。
“徐昌长!你还是不是人?俺咒你来世变成一只王八!”说完一个猛劲冲倒在门前左侧的那根涂着红蜡的柱子上,血光飞溅,顿时昏了过去,露出如寒霜般的脸,只是还吊着那属于活人的最后一点红润。众人无不震惊连刚刚那位驼背的老人都说道:“是个烈女,他继爹不是个东西,但她确实是个好娃。”随后又有人说道:“这徐昌长也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有了个这么好的女儿。”
好好的一场婚事变成了白事,这是谁都没法看下去的更是难以接受,父亲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瘫倒在地上。徐昌长指着地上的“尸体”对着所有前来凑热闹的乡亲们仰天哀嚎道:
“我的好娃啊!你就这么走了,让我这快六十岁的爹怎么办哦!乡亲们都瞅见了是陈地主逼死了我家凤儿,现在又一回头不想要了,天理啊!天理啊!现在他们又仗着人多。”
“我们陈家不会娶一个死人过门!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大奶奶对着陈凤的“尸体”说道,这时所有人都议论起来让陈道伯赔点钱私了,并给陈凤打造一个好一点的棺木。但是这种损阴德好巧不巧的发生在陈家的先贤堂面前,对于这个小山村来说是极丢祖宗脸的。先贤堂是供着嗯列祖列宗并非已经走了只剩下一个牌位来,而是每天都享受着就连活着的时候都没资格的待遇。即便是这个家族,这个家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么我想在他离世之前牌位前还依旧“香火”不断,这是一个家族破败前的最后一点体面。而这些可怜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之所以敬畏祖宗每日祈祷着能给家族带来一点兴起的光辉。终有一日连信的鬼神,祖宗都会听得厌烦,他们可不想被后代子孙打扰过多。陈家人有着足够多的敬畏心,却缺少了一点属于人的那颗只存在于内心的自尊心,而是将外表的这颗有点带着迷雾色彩的虚荣心无不表现的淋漓尽致……
那三团暗沉下来的白色云彩,渐渐变成墨黑色。一道风刮过去原本应该暖和的夏风变得刺骨起来,像是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确立的一层羁绊将“因”与“果”之间联系起来,像是一切都能改变,但又一切又改变不了的局面,无论是多少聪明智慧的人遇到这层羁绊,还是只能束手无策,乖乖地接受命运所安排的结局父亲面对这一层的羁绊,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到不能普通的人,也并不是一个很聪慧的学者,面对这个情况他还是被来了一个措手不及。雷雨的躁动开始和往年的这个时期一样,变得越来越急瓢盆般的大雨伴随着响彻空谷的雷鸣声落了下来,芦苇叶在雨的润泽下变得悠悠忽忽。顿时将这前来观看这场闹剧的村民和两边的“送亲队”与“迎亲队”被大雨全部冲散开来。
他将陈凤放在驴背上,领进了门,随后大喊一声:“何婶、阿福、阿德、二栓子恭迎少奶奶进屋。”
奶奶迈着裹着缠布的小脚,五个脚趾被压在绣花鞋面下边走起路来颤颤巍巍走了过去,像蜡一样黄的脸,说话时连嘴唇都发白了,浑身像在寒风中战栗一般气抖了起来。用她那布满老茧的手指着孙子陈伯粱说道:
“粱子你糊涂啊!这婚事不能答应先,回头我在让媒婆给你再找再找一个。你可千万别做出这种事来,这我该怎么向祖宗向你爹娘交代。”
陈伯粱捡起地上的竹条,把驴当成马一样赶了进去。待到驴发出几声惨叫后,何婶将陈凤背了下来。这时候周围的乡里巴亲又围在院门外,将一切用的上的东西全部端了上来。阿福与阿德急忙跪在陈氏祖宗的牌位前。二舅抽了一下自己两个耳光顿时清醒不少,他也为刚刚的事感到内疚。他刚想上去查看情况,被陈伯粱拦了下来。
“谁再上前,我也一同撞死在祖宗面前的柱子上。”之后全场一片肃静比审牢犯的公堂都要安静不少,陈伯粱在列祖列宗牌位猛磕几下响头,直到将额头“印”出血来。大概也是在远方的祖宗听到了他的祷告,刚刚还是狂风骤雨的世界竟然缓和了不少,陈伯粱看到这个方法行又对着上面刻着自己爹娘的牌位说道:
“阿爹,阿娘孩儿不孝没来看得上你们几面。若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帮孩儿这一次吧!”殊不知那x握在x下的佛珠被握碎了一珠,事情也正如他想的那样鲜血不再流出,反而凝结成了紫黑色的血块,正在为她止血的何婶十分欣喜地告诉外面:
“少奶奶的血止住了!少奶奶的血止住了!”
“过了这么久,都不见动静?”二姑陈秀娘着急地向里面看道,那时的她才二十五岁,却是家里辈分排到第六位。
“该不会妹妹已经闭气了吧!这血流的这么多,连郎中都管用,何婶虽然有些止血的草药,但只能治外不能治内。妹妹怕是凶多吉少啊!”三姑陈秀兰十分伤心地说道。
“不会说话就别说空话。”二舅爷脾气也上来了,终于里面来一声好消息,从堂里跑出来的阿德说道:
“少奶奶的脸不白了,开始吐气和吸气了。”所有人都去看了三少奶奶,唯独是徐昌长看了一眼后直接跑开了,宽大的堂内一时间挤下了一百多人,让这变得密不透风。三少奶奶醒来第一句话便是:
“我那狠心的爹呢?看了我一眼就跑开了,让他走吧走的远远的……”说完又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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