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了细腻文字的我,今天也试着描述还原三十几年前一个父慈子欢的画面。
上世纪八十年代,农家小院,在一个暖洋洋的冬日午后?或者是一个阴雨的夏季晌午?春秋还是冬夏,不重要,其实是因为不记得了,但肯定是个白天。
这天,父亲没有出门干活,好像是午睡的样子,屋内一大一小两个娃娃已经起床,听着父亲…呼噜…呼噜…的鼾声,俩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相互比划着,估计是商量谁来动手,一个伸了伸手朝父亲指了指,意思是“你来…”,另一个也朝父亲指了指“你来…你来…”,来回比划了两次,还是大胆的姐姐走上前去,伸出小手试着轻轻捏住了父亲的鼻子。

“…呼噜噜…箜”,一个呼噜声嘎然而止,俩娃娃刚要哈哈大笑,却又用手捂住了嘴,欲笑又止,然而实在憋不住,小手半捂着嘴,相互对视低声嘿嘿笑着。笑两声,瞅一眼床上躺着的父亲,发现并没有醒来的迹象,反而呼噜声好像又要起来,俩娃娃这下壮了胆儿,弟弟也来大胆地捏住了父亲的鼻子,这下,父亲嗯嗯了两声,依然没有醒来。
好像“摸老虎屁股”上瘾,估计这时候姐弟俩已经在怀疑父亲是不是在故意装睡了,可是好奇心与小孩子顽皮的本性让她们紧接着又捏了第三下、第四下,父亲也不再跟俩娃娃装睡捉迷藏,但是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似说梦话般出声:“…嗯…,再捏就喘不动气了,要憋死了”。俩娃娃终于不再憋着,噗嗤噗嗤地笑了。
看着父亲还没有要起来的迹象,俩孩子开始一齐上了手,准备用手撑开父亲的眼皮,小手撑开,父亲合上,再撑开,复又合上。俩娃会意父亲这是故意在跟她们玩耍,开始上下其手,又是捏嘴巴,又是拽耳朵,一会儿捋眉毛,一会儿又揉头发,抱着父亲的头,好一通蹂躏,父亲好像对这番待遇还挺享受,来了这么一句:“西瓜熟了没有呀?”
“西瓜?”姐弟俩有些疑惑,脑袋瓜转了转,眼皮子翻了翻,好像猜出了什么。

“嗯,西瓜呀,你们抱着这个大西瓜又是摸又是敲,相了这半天,没瞅着熟没熟啊?”
“那我再敲敲”,“我也再敲敲看”,俩娃娃这回真翘起中指,学着大人敲西瓜的样子弹了又弹。
闹过一阵子后,父亲给姐弟俩娓娓讲了那个“敲西瓜”的典故,一个他以前在部队上发生的故事:
当时部队上军人睡觉都是排成行,头朝一个方向,整整齐齐。一天晚上,在新兵连里发生了一件事,半夜,战友们都睡得很熟,班长起来上厕所,回来刚躺下,发现一个新兵也爬起来了,看了看周围,出去了,班长以为他也是起来上厕所的,可没一会儿,新兵就折回来了。
班长歪着头一看,新兵手里多了一把炊事班的菜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他就把菜刀夹到左胳肢窝下,从进门口的第一排开始挨个敲起战友们的头来…咚咚咚…咚咚咚…,一边敲嘴里还一边嘟哝着:“嗯,这个还不熟,不能摘,这个也不熟,摘了有点可惜”。

这下,班长明白了,这个新兵是在梦游,他现在把战友们的头当成西瓜了,这可怎么办,梦游中的人是不能被猛然叫醒的,班长手里捏了一把汗,…咚咚咚…咚咚咚…就快要敲到班长的头了,他只能闭上眼睛,颤抖着身子……咚咚咚……新兵嘴里继续嘟哝着:“奇怪,这么大一片西瓜地,怎么一个也没有熟的呢,算了,还是再等等吧”。随即躺倒在地,呼呼大睡。
班长总算长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还好没有熟的,要是敲出一个熟的,一刀下去,那还了得。
故事讲完了,我们问后来怎么样了,好像是第二天班长汇报给了部队领导,这个新兵肯定是不能留在部队里了,但是班长也不能把他这件事给传出去。
既然不能外传,父亲是怎么知道的呢?小时候没想起来问,现在想想,那个班长会不会是父亲自己。

是呀,前面描述的俩娃娃就是我和弟弟,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我应该是五六岁光景吧。大一点之后,也多次听父亲说起他部队里的事,大有遗憾的味道,隐约觉得父亲应该一直有一种军人的情怀。
我自己从小身体素质差,女兵招收数量又少,自己去当兵的可能性不大,曾经有过那么一闪而过的念想,未来帮他找一个当兵的女婿,也算是半个儿。可能就是那么一闪念的事,一过也就忘了,后来总归是阴差阳错,到底没有帮他圆了这个梦,我给揣度出来的这个“梦”,但是敲西瓜的那个下午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