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扣动了扳机,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连开了六枪。
“砰”!在最后那一发子弹打出之前,诗人一脚踢飞了我手里的枪。子弹击中了角落里的鱼缸,玻璃崩散开,水流了一地。
我坐在茶桌前的木桩上,呆呆地,仿佛只剩一个躯体。
“你他妈怎么这么傻...”诗人抵着我,话中也带着哭腔,他坚硬了这么久,可能都忘了该怎么哭了。
我顺势倒过去,在诗人的怀里睡着了。安静地像个孩子。
那个晚上没有梦,什么都没有。
阳光从窗外撒进来,爬到床前,叫醒了我。
愣神了一会,昨天的情节才慢慢找了回来。
我推开门,洱海就迎了过来。
袖袖站在岸边的青石高台上。换了一身白衣长裙。风撩着她的裙摆,像《C大调弦乐》的前奏。水面上洒落着的金子闪耀着,甘愿成为她素白裙的背景。
袖袖转过头来,先端详了我一下,似乎在捕捉某种确定的信息。
“昨晚睡的好吗?”
“我每晚都会做梦。昨天没有。可能是不记得了。你呢?”
“我睡不着,不敢睡...”袖袖又望向远处,柔声道:“我怕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我无法接她的话。我安慰不了她。
这时一只拉布拉多犬跑了过来,张开两只前爪就扑到了袖袖身上。
“村长。”袖袖的声音充满着惊喜,她半蹲下来,双手抱着它,挠它的脖颈。
村长和袖袖逗弄了了一会,像突然发现我似的,摇着尾巴朝我扑来。我起初还有些畏惧,但村长根本没给我犹豫和害怕的时间,我们就搂到了一起。
这是鱼儿的欣喜。我们在相隔五年后在同一个地方和它相聚了。村长像一个老朋友一样跟我亲昵。
“他喜欢你。”诗人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看来我昨天说错了。”
“不,你没错,村长一定不喜欢昨天的他。”袖袖接过话来,又全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太阳总会升起的。”
“鱼儿前天来过我这里,就在这坐了一上午就走了。”
“那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我知道。鱼儿在她该在的地方。但你不知道你该在哪里。你即使找遍整个世界,在找到自己之前,你都不可能找到她。”诗人顿了一顿,“这才是现实的残酷。鱼儿随时有生命危险,这就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但你已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找她。很多时候,我们被推上去,赤手空拳,被对手揍得血肉模糊,你只有全身都结了痂,才有了一件铠甲。你直接这样扑上去,不但会炸死鱼儿,还会炸死你。”
我楞在当场。揣摩着诗人的话,好似懂了一些,好似又什么都没懂。
左边脸颊的疼痛一直都在,这疼痛倒是能让自己保持一些清醒。
“走吧。去找她,也找你自己。记住,不管多么紧急的状况,都不要慌。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有这个能力。”
诗人说完,吹了一个急促的口哨,村长立即从我脚下跑了过去。诗人蹲下来,用头抵着村长的前额,一只手抓着他脖颈处金黄色的毛发,将所有的嘱托放在了一句话里:
“去找鱼儿,带她回来。”
村长从地上站起来,像整装待发的战士一样,抖了抖它身上的尘土,回头望了一眼站在岸边的袖袖,扭头朝门外走去。
我定了定神,长舒一口气。
袖袖走过来跟我告别,我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一句再见和保重的话都说不出来。
袖袖有一点哽咽,强忍着红了的眼,给了我一个拥抱。我抱着她,仿佛她还是十年前那个胆怯的小女孩。袖袖紧紧搂着我的背,她的指甲用力地掐进了我的肉里。
把每一天都当成末日来过,才把每一次告别都当成生死契阔。
我抚慰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会回来的。”
“这个给你。”诗人递给我一个军绿色的行军包,看上去里面已经塞了不少东西。“一个人上路,背包就是你的同伴。这个包跟我打过仗,送给你了。”
我整理好背包,伸出手想与诗人握手告别。诗人盯着我没有动作。
我悻悻然缩回手去,正要转身,诗人照我的胸口来一拳。
“走吧。”
村长在门外等我,一见我的身影,它就自顾往前跑去。
我跟在他后面,踏上了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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