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给了父母一片“假孝心”？
文：狗尾花
图：狗尾花
01
朋友A君最近很痛苦。因为他遇到了一件让他无法取舍的事情。
他的父亲年前突然脑中风。送医院抢救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身上插满了各种导流管，靠机器保持呼吸。用医生的话说：拔掉机器就是阻断了生命。
春节，A君就是在医院陪他父亲过的。老婆孩子回丈母娘家，陪着也已年事已高的父母。
A君的痛苦，不是医院办公室连轴跑的艰辛，也不是每月二十万的高额医疗费的负担，这些，都还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他还是能够应对的。
他的痛苦的主要来源是他父亲的眼泪。虽然医生宣布了他父亲的植物人状态，但是，每次A君陪在他父亲病床前时，他父亲的眼角都会流出两滴并不清澈的泪水。
A君实在想不明白父亲眼泪所包含的意义。
人类痛苦的根源，大都源自自己对事情的不可把握和无从选择。
A君每次看到父亲满身管子满身洞，每次给父亲擦身时那已经松弛变形的肌肉，都带给他深深的痛苦。曾经能够一把将他轻松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肩膀上看大戏的父亲，现在却悄无声息的靠着呼吸机苟延残喘，这是他心理上不能承受的现实。
而更让他抓狂的，是父亲突然中风，并未留下一句话。父亲每次的眼泪，他不知道是父亲渴求解脱的企望还是对他坚持治疗的认可？
如果父亲是祈求解脱，他让父亲一直承受这么无尊严、无质量的最后时光，会是他终生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如果父亲心里的愿望是认同这样的治疗，他也无法原谅自己心里常常冒出来的让父亲“安乐死”的念头。虽然未曾实施，但是这个念头却常常在深夜拜访他。
但是，他一直无法狠心告诉医生停掉呼吸机，也无法面对父亲无法探究的泪水。
02
母亲是我今生最尊重和敬佩的人。
不光是因为她生下了我给了我生命，更是因为她经历的磨难，和她面对磨难的坚强。
母亲三岁没了娘，七岁没了爹，跟着叔叔婶婶长大，十二岁嫁给我爹做童养媳，二十岁时背着半岁的大哥去河堤给被枪杀的我爷爷收敛尸体，第二年又独自照顾被折磨卧床的我奶奶，在奶奶被虐待而亡后又独自背去安葬，在我爸爸在外逃亡的日子里，她独自带着我爸爸的弟弟们我的四个叔叔和我的大哥，在“地富反坏右”的帽子下苦苦支撑着走过长长的艰难岁月。
可以说，如果没有母亲，就没有了我们这个家族现在的兴盛。不管父亲如何的才华横溢，但是父亲的性格在那个年代是不适合生存的，再被扣上爷爷遗留给他的“地主”帽子，他更是难以自全。他的才华只是徒增他的痛苦而已。当然我敬重我的父亲，但是父亲身体也被当年的造反派们摧残，以致英年早逝。父亲去世后，母亲赶走了一切来给她保媒的人，坚定拉扯我们兄妹六人成人。
当我们长大成人，却早就失去了孝敬父亲的机会。所以，就更加想要在母亲的有生之年好好孝顺她。
八十多岁高龄的母亲，常常给我们说她的两大心愿：一是去四川看望一次她的嫂嫂我们的舅妈，二是去云南看望也已经古稀之年了的两位叔叔。
现在交通发达，从湖南去这两个省，不是很难。但是对于八十多岁并未出过远门，而且身体不太好还晕车的母亲来说，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陪母亲去，她终生会有遗憾，陪母亲去，她逃不掉会病一场的结果，我不想母亲留下遗憾，我也不想母亲经受病痛的折磨。我很矛盾很痛苦，不知如何选择。
我曾经就这个问题去问过很多人，因为我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对的，怎样选择才不会在以后回想起来时不为当初的选择后悔。但是，问一个人你可能会得到一个让你笃定的答案，但问两个人以上就会让你更加的迷茫。
后来，与母亲达成共识：她认真锻炼身体，我们隔三差五驱车陪她到附近兜风，让她慢慢适应坐车。等她不晕车了我们就成行。
经过我们共同的努力，已经实现了母亲一半的愿望。
03
一次回老家，正碰上隔壁村子一老人家去世。从哥哥们的嘴里知道丧事办得很排场，请了乐队、办了道场，大约花了4万元左右。在当时的农村，那是算得上“耗资巨大”了。
所以，老人家的子女得到了当地村民的交口称赞，说他们是难得的大孝子孝女，让母亲走得风光。
但是母亲却有自己的看法。她说，这位老人在世时，子女们对她并不好，老人常常没吃没喝要去扒垃圾堆，如果这样的子女能够算得上孝顺，那会带坏了一方风气。
母亲强调：她对子女们没有过多要求，死后一切可以从简，只要生前对她好就行了，就是她的好仔好女。
04
现时的乡下，青壮年男人都进城打工了，留守的老人带着半大不小的孙子辈，住着宽大而空旷的房屋，守着广阔而荒芜的田地。颤颤巍巍的老人如冬阳下枯黄着树叶虬枝张扬的老树，他们荫庇下的小毛孩儿们就如葳蕤茂盛的春草，充满勃勃生机。
当然，父母老迈到带不动小孩了的，孙辈也已经是长大成人加入了打工队伍了的。此时，这类老人的子女有一部分是在家履行着当年他们的职责并连带着履行对父母的赡养义务的。
现在农村老人的赡养，不成文的养成了“吃邻居饭”的模式：就是每个儿子家轮流转，每人家里吃一个月或者一个季度，循环往复，直至入土为安。
邻居晚爷爷家的大儿子大媳妇在家带孙子并照顾晚爷爷起居，他的二儿子小儿子在外打工，每月付给老大两口子晚爷爷的生活费200元，大媳妇认为生活费太少，根本不够开支。
邻居晚娘情况和晚爷爷家相似，老大两口子在家伴着晚娘住，照顾起居，老大老二每人付给老大两口子5000块钱，解决了老人每家轮流“吃邻居饭”的不便。
05
母亲听了晚爷爷家大媳妇的抱怨，认为作为长媳，不该说出如此“没觉悟、没高度”的话，相反，对晚娘家大儿子赞赏有加。
母亲对其赞赏有加的理由仅仅只是因为晚娘家大儿子的一番话。
另一邻居问晚娘家老大：你如此怕老婆，你老婆又和你老娘不睦，现在你老娘一年跟你们住在一起，能行吗？
其实，他们三兄弟是每人每年各负责母亲四个月的赡养。老二老三因为在外打工，路途遥远接送年迈母亲不但不便也给老母亲增加格外奔波，就跟老大商量，每月出1200元给老大，四个月4800元他们凑整共付5000元，就拜托老大帮自己履行赡养职责。
但老大回答邻居的问题却略过了弟弟们的协商和开支，直接说：我是老大，是长子，母亲的赡养问题我一定要担起责任，由不得老婆说三道四！
母亲说：这才是老大该有的姿态和气度！
06
由此想起我自己大姨妈在世时，因为年岁大，耳聋，她对人“好坏”的判断，就是单纯地看与她交谈的人的“脸色”：只要是笑着和她说的人，一概都是“好孩子”，反之则是“不喜欢老年人”的小辈。
无独有偶，我本村一位本家爷爷，也是如此，他耳聋后，所有说话带笑的人，他都说是个孝顺的孩子，哪怕是笑着骂他，他也会开开心心地笑个不停，如果别人关心他的话不是笑着说出来，他就会发脾气骂人。
母亲虽然耳聪目明，但是对待子女是否孝顺的态度，已经不是从 事实是否合理和正确 出发来判断了。或许，老人们的逻辑不是分辨是非，而仅仅停留在是否可他们的心。
家果然不是讲理的地方，而是讲感情的地方。
前一段时间，不会打电话的妈妈突然总在我电话问候之外给我打电话，因为听姐姐说妈妈的尿频尿痛总是反复，刚好现在给我看病的中医，水平很高，我就跟妈妈说接她过来一起去看中医，她答应得好好的，临行前突然又像前几次一样变卦，我心里很难过也很烦躁，觉得妈妈怎么就总是拿我开涮，虽然老公说就是拿我开涮，那是我妈，也得由着她，我还是生气，赌气说以后再也不管她心里翻来覆去的小九九了。
过了几天，心里平静下来，思前想后一番，觉得子女对父母的爱，真是不能和父母对待子女的掏心掏肺相提并论。在父母的心里，子女是所有，是全部，所以她就用所有的心机来面对和子女的相处，希望子女能够理解她满足她并不过分的心理希求。妈妈给我打电话并答应我过来看病，估计也只是为了表现她心里的某个想法吧！我配合她完成了一部分编排，却不理解她的用心反而心生烦乱，这只能说明我对母亲的孝，还只停留在表面，还没有达到深层次的顺，是一份“假孝心”，只有当我甘于做母亲手里的棋子时，我可能就摆脱了“假孝心”。
过了一天，我又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可能，现在母亲对于我的希求，也就只是通通电话而已吧！
07
论语：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于丹教授在一次讲座中说，儿女有条件很容易做到给父母买车、买房，但是最难做到的就是不给父母脸色看。孔子曾经对他的学生们说过，孝敬父母什么最难，是“色难”，就是不给父母脸色看最难。如果你流露出你的蔑视和不耐烦，这种孝心就是不到位的，是“假孝心”，因为这会让父母很不安心。
有人认为，父母做事时主动接过来做了，有好吃的先奉给父母吃，给父母买房子、请保姆、陪父母去旅游就是孝顺父母了。其实，物质上给父母的享用，这是低层面的“孝”;而高层面的“孝”,应该表现为对父母精神上的敬重和感情上的安慰。
“色难”难在何处？难就难在很难有一颗恭敬的心，难在没有一个谦和的态度。于是“色悦”成了衡量一个人孝心的道德标尺。就是说，不管父母老成何等状况，我们都能用他们对待幼年的我们一样对待他们的老年，心怀感恩之情，用耐心和温柔对待他们已经不太跟得上时光流转的大脑，经常对父母微笑，从心里敬重他们，从行为上关心他们，在态度上善待他们。
08
妈妈和家乡的老人们，没有读过《论语》，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地想得到的都是子女的“色悦”。生活，才是可以将任何一个村野之人培育成哲人和圣人的能工巧匠。
写到此处，我终于明白了一点，为什么同一个家庭中只有行动表示的子女和嘴甜的子女得到老人的认可程度会不一样，往往是那些光练嘴皮子的反而会更得父母的欢心。
不管父母态度如何，做子女的一定要做好自己，记住父母的恩情，感念他们曾经的付出，忽视他们老年时的“思想幼稚”，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善待他们，让自己的笑脸像向日葵一样围着他们旋转。
任何一种没有好的态度的“孝顺”都是“假孝心”！我们要杜绝“假孝心”！
如南宋高翥在《清明日对酒》诗中说：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愿每一个还有父母可孝敬的人，都好好反省自己，杜绝“假孝心”，好好善待父母，莫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待”时再假惺惺地后悔。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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