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落尽的时候,某小城迎来了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两日都还没有消停的迹象。
一位老人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将窗帘拉上,拄着拐棍走到里屋继续看新闻。
老人如今已经80岁,是城里的孤寡老人,自老伴去世后便一直在这所房子里独自生活。
她平时也不爱出门,偶尔出来就是为了遛她老伴儿生前留下来的那几只叫不出名但被老伴儿宝贝着的小灰鸟。
其实老人以前不甚喜欢这种叽叽喳喳的小东西,总觉得它们太吵,还因此跟老伴儿生了几回闷气。可当老伴儿不在了,不大的房子也显得空荡荡的,平时觉得闹心的鸟鸣倒成了老人的心灵寄托。
而这几日的雨声太大,老人生怕这些小东西受惊,便把它们从客厅搬到了里屋,陪她一起窝着看新闻。
“……本周黄色暴雨侵袭×城,据统计,截止于三号,已有50多人被困,有30多人受伤,其中有13人是本市工人……请大家做好防范,以防不测。”
老人颤颤巍巍的关上电视,摘下了脸上的老花镜。
这人老了呀,身体就不再是自己的了,这才多大会儿,她有些犯困了。可想起刚才看的那些消息,老人还是忍着困意在房间的遗像上了几根香,也算是尽了自己的心意了。
做完这一切,老人便和衣在床上躺下,渐渐进入了梦乡。
雨是在三天后停的,这个时候还不至于晴空万里。但好歹也是见了太阳了。
老人慢慢坐起身,一只手去摸一旁的拐棍,然后拄着它将正叫的欢的小灰鸟们连着笼子一起拎着出了门。
小城前几年搞建设,原先泥泞的小道如今都被青灰的石板盖住,即使下了这么大的雨,却也不是很滑。
老人慢悠悠的走在路上,时不时会有人跟她打招呼:“老大娘,你这这溜鸟去?”
老人笑得脸上皱纹都堆在一起:“是呀,老头子这鸟可金贵着呢,我可不敢怠慢喽。”
旁边的人都跟着笑起来。
直到老人走远,他们才收了笑脸,一个个的叹起气来:“哎,这么大年纪了,身旁连一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可怎么过呀。”
“说真的也是可怜,老伴儿不在了也就算了,就这一个儿子还……”
一个中年男人打断他们:“都别说了,反正有能帮的忙大家都伸把手就行了。”
众人应了声“好”,又闲聊了几句,便都渐渐散了。
如往常一样,老人去了城里的那个小公园,这个时段,公园里也没有什么人,清净得很。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将鸟笼放在脚边,便闭上眼睛养起神。可刚闭上眼,手机就响了,老人睁开眼,从兜里掏出一个老年机。
这老年机还是她儿子给她买的,当初说是为了方便联系,但最后也没怎么用上。
“喂?”
对方是个男声,语气还很急的样子:“请问是何玉芬女士吗?我是您的儿子阿军的朋友。”
突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老人一愣,接着眼圈就红了,她问:“阿、阿军,他怎么了?”
“前两天雨下的太大了,可阿军为了多赚钱没离开工地,结果发生了意外,现在正在医院。”
老人忙问:“伤到哪里了?严重吗?”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他现在还没有醒。现在医院要交医药费,可我也没那么多钱。我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他还有您这个亲人,所以就只能给您打电话了,您能不能……”
老人没回答,只说:“能不能再具体跟我说说情况?”
男人没想到她会多问,不禁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就反应过来,又将事情仔细地说了一遍。
老人静静地听着,目光却渐渐的柔和起来,仿佛回忆起了什么温馨的过往,沧桑的眉眼都愈加显得安详。 男人终于说完,可刚想重提起原先的话题,就被老人缓缓打断:“其实我儿子阿军,两年前就去世了,是车祸,没救过来。”
男人怔住,顿时没了声音。
老人就继续说道:“我从刚开始就知道你是个骗子,可你的声音和我儿子的声音好像,我实在舍不得挂,我已经很久没和听过他的声音了……”老人的眼圈再次红了,“你能不能再跟我说句话?”
男人沉默了许久,久到老人以为他下一秒便要挂了,她叹了口气,准备放下手机,却听见男人哑着声音说:“妈,保重。”
老人的泪瞬间便落了下来,即使耳边已经传来忙音她也不忍放下,直至有清脆的鸟鸣一串串的响起,她才收回手机放进兜里,起身拎起鸟笼,喃喃道:“好好,咱回家……”
这时,天边的沉灰被撕开一个口子,一束光慢慢晕散开来……
天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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