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喝下吧,忘记你的前世。”
一声空灵的声音在女子耳旁一直排迴,女孩一身白衣破破烂烂,身体近乎透明,显得楚楚可怜。
“都走到忘川桥上了,喝下孟婆汤,忘记吧,忘记吧……”
一个身穿绛朱羽衣,面容娇艳,青丝飞扬的女子手捧一碗孟婆汤,把手中的孟婆汤交给了那名楚楚可怜,快要飞灰烟灭的白衣女子。她便是如今这冥界的孟婆,玫离。
白衣女子看着那碗汤,气若柔丝地问道:“我喝下去是不是就会忘记所有事情?”
玫离看着她勾魂夺魄的眼,好像能穿透一切雾瘴,直直落进了心头引得女子失了神,丢了魂地喝下手中的汤,便化作碎碎星点化开了。
收工!
穿过两旁满是曼珠沙华的彼岸桥,把最后一个鬼魂引入了彼岸的另一头轮回,曼珠沙华的花粉吹得满天红星,映得玫离白如雪,红如火。
她随手摘了支沙华,沙华的根部有一个小人儿正在嘟着嘴、撒着娇说:“离姐姐,你能不能别老是把我弄上来?!”
玫离勾了勾唇角,歪了歪头邪魅地说着:“哦?小沙华想呆在底下?那行,我去和
鬼王说说,让小沙华永远呆在底下好了。”
小人儿一听愤力地扭着四肢,尖声说:“姐姐我错了,你还是快去找鬼王大人吧,大人在姐姐的酒馆等着姐姐了。”
玫离这才放下可怜的小沙华,大步地向开在忘川河边的一间酒馆走去。与人间酒馆不同,这鬼界的酒馆可是有断魂夺魄,买卖魂魄的勾当。只见玫离一步进这酒馆,众人便起了哄说:“离娘回来了?离娘快来陪咱们喝酒!”
玫离妖媚地说着:“各位爷,今天可没空奉陪你们,还是改天吧!”说罢便住酒馆二搂走去。
说来这不去轮回的可都是些厉鬼,身旁还跟着些像是快飞快烟灭的鬼奴,但这众人可都不敢惹玫离,只因鬼王可是亲下了命令,谁敢动酒馆新主人离娘,鬼王让他在鬼界呆不下去。
踏上似幻似真的平台,走进烟铃摇动的厢房,眼前的是身穿墨黑色长袍,不带一丝笑语缓缓品着手中美酒的鬼王。鬼王一语不发,玫离便也盘着腿坐在其对面,翻了个杯子倒了杯酒。
静默许久,玫离抿了据唇边余下的清酒方才开口说:“鬼王大架光临,我这小店可承受不起。”
鬼王放下手中酒杯,清冷地说:“玫离公主放着好好的天界公主不做,跑到我这鬼界忘川来开酒馆,用我忘川水来酿酒,赶走我的孟婆,抢了这孟婆的职差,我才承担不起。”
玫离听之亦不惊慌,轻悠悠地说着:“你这鬼界不太行,今天见了个楚楚可怜、容貌清丽的小女鬼,都快要断魂了才走到忘川轮回,你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鬼王脸上不显,可他心中却是默默地想:若只言容貌,天上地下谁比得你玫离一人?若不是你实在不似那仙气飘飘的仙子,一身妖媚之姿,你在这鬼界早就被那些厉鬼给吞了!
这二人一来一回的,最后还是以鬼王一句:“玫离公主还是早日回天界吧。”而完结,鬼王说罢便摆了摆衣袍,往自己身上套了个术法便离开了这忘川酒馆。
而在门外一直候着的婢女方才走了进来道:“公主,鬼王素来以无情无心视人,这才被天帝封为鬼王管理这生与死之界,奴婢不明白您好好的公主不当,为何要跑到这鬼界来?这鬼界阴森鬼暗的,哪里好了?”
“我本来呢是好奇这鬼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加之那时候又受伤了,鬼界最近又不容易被哥哥发现,所以才跑到这鬼界走一走,不过这个鬼王蛮好玩的,反正回去也是被哥哥嫁给朱雀那族长,还不如呆在这好玩。”
鬼王回到了自己的鬼王府,这清冷阴森的鬼王府万年不变,除了门前的两个鬼差,这偌大的鬼王府空无一人,可这不速之客已渐渐到访。
处理完这鬼界的纷争案件,本想回到房中歇会,可这身后的一只通体雪白的白泽,体型小巧,耳朵上一朵玫瑰印子显得妖媚不凡,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看着眼前的鬼王,炽热浓烈。
玫离见装不下去便化回人身坐地上,衣裳倒是换了身白衣,小了分妖媚,多了分清尘。只听鬼王冷声冷气地说:“玫离公主不好好在自己客栈呆着,跑到我这鬼王府上做什么?”
“我那客栈这么多鬼,大晚上的我害怕嘛。”
“我这鬼界从没分过日夜,公主这话说笑了。”
“那……那我的房间没修好,别那么小气嘛!再说了,我这个孟婆,也是在给你鬼王打工啊,我工资都还没讨呢!”
鬼王终究还是说不过这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扭过身来便住自己的房间走去,玫离眼见便赶紧跟了上去,只是还没跟到房中,眼前的门“嘭!”的一声便关上了。
玫离也不客气,门一推便住内走去,把手上的东西住那桌子上一丢,留了句:“房间就交给你安排吧!我在你这府上走走。”后,潇潇洒洒地便走了,鬼王不自觉地歪头一笑,摇了摇头。
就这样,玫离在鬼王府上住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久到连这二人自己都忘了已经一起住了多久,也许时间是恋情最好的温床吧,玫离喜欢上鬼王的口硬心软,鬼王也在心中默默的喜欢上玫离的相守。
犹记一次,玫离当完差便回到鬼王府,扒在鬼王办差桌子上,嘴上一直嚷嚷着要吃人间的樱桃蜜煎,鬼王虽然嘴上说着:“吵死了。”可当天晚上,玫离的桌上多了两碟樱桃蜜煎,口中甜,心中更甜。
玫离在鬼界这些日子已经忘了自己身为公主的责任,也忘记了自己逃出天界一事造成了天上地下多少轰动,在玫离心中,如果孟婆和鬼王是绝配,当个小小的孟婆也没什么不好的。
鬼差曾问正在办工的鬼王:“大人,你为什么允许玫离公主这般胡作非为?莫不是大人犯了那不该犯的禁忌吧?”
鬼王虽无一丝神色显出,但手中颤抖的笔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强装冷静地说:“我自然不会,玫离公主是贵客自该好好相待。”
“大人,请恕我不敬的说一句,若您真是犯了那六鬼冥约上那不可犯的禁忌,后果将会不堪设想,想必大人也注意到了,鬼界最近可出了不少风浪之事。”
这让鬼王大人意识到事态的发展,他动心了,他本想他与玫离二人只是互相陪伴,但鬼差的一番话令他意识到自己的本心,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该为,而他竟选择视而不见。
一朝东窗事发,鬼界冥狱司所关押的的厉鬼竟闯了出来,鬼界大乱,连带着玫离这个孟婆也要去帮忙处理这冥狱司之事。
这二人回到鬼王府,本该是一同走着,可鬼王却停下了脚步,低着头不作一语。玫离疑惑,便转了转身子回过头来看着他,鬼王默默地说了句:“玫离,你该回去天界了,你与那凤族族长的婚期也快近了吧?我想天帝寻你不得,定忧心忡忡。”
玫离就知道,这一天终是要到来的,握紧衣杉裙边,避开话题,说:“话说我那酒馆好像也大乱了,我回酒馆看看。”
“玫离,这是你该面对的。”
玫离本已走到门前,可是听见他这话,转过身来,衣裙飞舞,流苏铃铛随风而起,像似下定决心般说:“若我取消婚约,若我不当这天界的公主,你可愿意让我留下?如今的我只愿当这鬼界的孟婆,你鬼王的妻,难不成这么久了,我的心意你从未看见,从未感受到吗?!”
鬼王脸上清冷,语调淡然地说:“鬼王无情无心,以前不懂,现在不懂,以后更不会懂,愿玫离公主与凤族族长以后一生和美。”
“好好好!我以前还抱着一丝希望,谢谢鬼王当这份情意如草菅一般,弃之不顾,是我玫离痴心妄想,这些日子打扰鬼王大人,玫离也望大人……往后好自为之!”
女孩说完便提着衣裙住门外冲了出去,而在鬼王手掌之下,一滴一滴的鲜血掉下了黑色的地上,红色的鲜血在地上并不显色,却闻得到淡淡的血腥之气。
鬼差走了来正想拿疗伤之物为其疗伤,鬼王却只是挥了挥手说:“无妨,去请天帝来一趟鬼界,就说……玫离公主日前贪玩来鬼界之时受伤了,如今伤已经好了,请天帝来接公主回天界。”
话音刚落,小沙华便迈着小短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着急地说:“大人,不好了,离姐姐,离姐姐出事了!望穿河畔,姐姐与河畔下本该沉睡着的妖兽打起来了。”
待鬼王赶到这忘川河畔之时,女孩身上的鲜血与身上的红衣已经混合在了一起,正提着剑住那妖兽砍着,只见那妖兽一爪已快抓到玫离身上,黑衣闪过,剑气纵横,那妖兽不敌终是沉回忘川河中。
鬼王一手抱着已晕过去的玫离,而只一只手臂上,本该完整的衣衫已经破了,鲜血滚滚而落,而天帝正在此时赶到来,鬼王将手中的玫离交给了天帝,便孤身一人离去。
玫离醒来之时,见兄长在身旁,心中本该难以抒发的感情全显了出来,大哭一场,毕竟兄长是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天帝见她如此也只能等妹妹稍稍平息情绪才开口道:“玫离,你可知你这次逃婚,损了我天界与凤族多少情谊?”
“为何一定是我?为何一定要是我嫁?!哥哥,难道我身为这天界的公主,连这婚姻之事也无法自己控制吗?”
“玫离,正因为你是这天界的公主,正因为你身份尊贵,所以才会是你,这也是你的责任,同样,鬼王也有他自己的责任。”
实在不忍自己的妹妹现在这无止境的情之中,天帝竟破例将六鬼冥约交给玫离看。
手中本子掉落地下,玫离失神地说着:“签下六鬼冥约为鬼界之王,掌管生死轮回之事,与鬼界生死相连,不得有七情六欲,不得以公济私,一旦动了七情六欲,鬼界大乱,众鬼,鬼界与鬼王同灭。”
天帝也只能够吩咐这殿中下人好好照顾公主,莫要让公主出什么意外。
玫离亲自去找哥哥,玫离一见到自己哥哥便直入正题的说:“哥哥,我想去见他最后一次。”
天帝听后心中疑惑着,也没答应,两人就僵着在这。
玫离知道自己哥哥不信任自己,便淡淡地说:“真的,我不骗你,最后一次了,我知道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我认命了,回来之后,我会好好准备嫁给凤族族长的。”
“算了,你去吧。”
再一次踏上这忘川桥上,可心境早已不复当初。
“我等你很久了,玫离。”
玫离只是笑着说道:“我也等你很久了,有些事情总该完结的。”她笑容灿艳,一身红衣如当初当孟婆时一般。
鬼王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了玫离,玫离看着杯中泛起阵阵波澜的酒出了神,可是她心中知道,喝下去之后就真的什么都忘记了。
玫离晃着神不自觉地说:“我认识你这么久,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可又不待鬼王回应,又自言自语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快喝吧,相约遗忘,也挺好的。”
二人一同喝下那杯酒,酒杯落地,只余下满地碎片。
玫离看着眼前不认识的男子疑惑地问:“这是哪,为何我在此地?”
鬼王以不带一丝感情的口吻说道:“玫离公主不小心误闯了鬼界,还是速速离去吧。”
待玫离施法往天界而去时,鬼王默默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低喃道:“我叫……瑰川……”

作者 清酒晚歌
排版 易水
编辑 南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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